刘一照接着道:“于贤侄说的是,这季焕虽做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此人出生、武功、人品并非一等,和真正的名门正派还相去胜远,只是当下他武林势力已日趋庞大,又与官府来往密切。他日你我行走江湖,听到烈鹰门的名号,还是要有所避讳。”
于墨霄点头道:“师伯所言极是。”林寒初突然起身,对所有人说:“诸位,夏焱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免得扫了各位雅兴。”便匆匆回房。她怕自己再坐下去,便要当场发作,在刘府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其实当时在渡船之上,他得知于墨霄身份后,就早已有离开的打算,如今更是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她在房内桌上匆匆留下一张字条,便孑然离开刘府。她本想写一封长信给于墨霄告别,但想起他与师妹的青梅竹马,想起柳若眉对他意味深长的相望,想起昨晚刘氏父子对武林正派的大加赞同,便将这念头打消得一干二净。她甚至觉得,即便她一字不留,就此消失,也不会有人来过问,有人来关心,落得清静不是更好。但又心存一念,于墨霄再怎么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好歹应该和他告别一声,这才留下寥寥几字,便速速离去。
她也不知该往何处走,只是骑着马神情恍惚地往舒州城外骑去,约莫骑了两个时辰,已是午时,刚刚来到舒州城外一处山林,眼前一个清溪流淌地山谷,植被郁郁葱葱,不觉心旷神怡,顿时忘了几日来积郁在心头地不快。这时才想起自己连早饭也还未来得及吃,便找了一处山坡树下,勒马休息,拿出随身的干粮。
才刚坐下,突觉头顶上洒落下几片树叶,起初并不在意,从发上拨了几拨。谁知又有几片接着落到她头上,林寒初抬头往树上看去,突然一张白色纸条飘然落下,不偏不倚地掉在她衣襟之上。定睛一看,居然是她早上留在刘家桌上的字条:于公子,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大恩不言谢,他日必当相报。夏焱。几个隽秀小字,正是自己的笔迹。
只听树上有人说话:“怎么好好的于大哥,变成了于公子了?说好做丫鬟的,怎么如此言而无信,逃之夭夭呢?”
林寒初抬头再次朝树上找去,只见一个身影潇洒地飘然而下,落在自己的眼前。此人眉宇轩昂,嘴角正得意地微微上挑,似是又在嘲笑她。不是于墨霄是谁?
她顿时满脸尴尬,眼神躲闪,她没有想过于墨霄居然会追了过来,在这树上等她。但既然去意已决,她便故作坦然道:“于…于大哥,如今你已与师妹和柳姑娘重逢,我再跟着,有诸多不便之处。夏焱得你救命之恩,早已感激不尽,不敢…不敢再奢求什么。在此告别,于你于我都是最好选择。”于墨霄边听她说,边慢慢走近,说道最后,他站得离她只半步之远,林寒初低头看着他的胸前的衣襟,一起一伏。她本想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出那些离别的话,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只觉自己的眼眶里已经积满了泪,她默默将头转向一边,肩头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她强烈地希望掩饰自己的难过,可是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法掩饰。
于墨霄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在我眼中的夏焱,天不怕地不怕,即便孤身一人,也敢去闯龙潭虎穴。怎么如今如此畏首畏尾了呢?”
林寒初啜泣道:“谁说的,我才没有畏首畏尾!”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现在,你又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于墨霄伸出手掌,轻轻扶住她微颤的肩头。
她缓缓侧过头来,抬头看着于墨霄,望向他明朗的双目,那双眼睛里,似乎涵盖了一些耀眼的东西,可是她不敢瞩目,怕有朝一日,那终将黯淡消失。她甩开于墨霄紧握住肩头的手臂,转过身去,大步向前几步。
山间清冽的空气吸入她的身体,竟然在胸口带来阵阵刺痛。林寒初企图努力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因为她知道,若此刻无法与他告别,那么自己只会深陷下去无法抽身。她故意狠狠道:“于公子,你我身份地位悬殊,这寄舒山庄也好,开封府也好,不是我夏焱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如今季焕还在捉拿我,我这样跟着你,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我只不过萍水相逢,你犯不着这样为我以身犯险。我贱命一条,即便明日死在他人刀下,也无所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她说到后来,早已自暴自弃,只盼快些逃离这里,此生再不与于墨霄相见。这一路走来她自觉坚强,只有在当日建州城外破屋里,以为于墨霄不告而别时偷偷哭过,可如今,泪水却经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分不清是为自己的遭遇tຊ难过,还是因为与于墨霄离别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