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窗外身影飘过的毫瞬之间,鲜血已经顺着木质地板缓缓淌到了众人脚下——
那名要出门的弟子纤弱的身子在狂风中飘摇,胸前赫然出现一处拳头大的空洞,从前胸到后背贯穿,双目圆睁,似是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再也做不到。
死状凄惨,极为可怖。
最诡异之处在于,即使周遭黑暗,宿回渊依旧能确认,那尸体旁并无凶器。
“啊!有鬼!有鬼啊!”侍女们哭喊着,有人尖叫着乱跑,黑暗中有人不小心打翻已经熄灭的烛台,还有一些人仓乱中摔倒在地上。
窗外阴风依旧。
“安静!”长老洪钟般的声音从坐上传来,众人虽甚是害怕,但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长老喝道:“运气,摆阵!”
宿回渊跟随众人跑到那弟子身边,探了气息,确实已经死绝了,身体尚还热着。
鲜血淌了满地,只是那血泊之中,赫然有一张白色宣纸,上面凄厉地画着血字,不似汉字。
文字传递信息不仅靠含义,同样靠字体与力道,后者往往能暴露出执笔之人当下的心境。
只见字体艮劲、狂乱、癫疯,力透纸背。
呛咳声再次从身后传来,楚为洵被侍女搀着颤巍巍走到那血符旁,看到上面的字身体骤然僵住,足下踉跄,喘了两口气,惊呼道:“这……这字符我认得,之前……之前私塾先生有教过。”
他红了双眼,颤声道:“这是西戎字体,意思是……是……寻仇!”
宿回渊目光一凛,不禁想起那日山脚评书人的话:
“松山真人魂魄不宁,不少弟子从后山路过,都被穿心而死,与松山真人当年的死法完全一致。”
“杀身之仇,不报不休!”
有胆小的新弟子已经快哭了出来:“松山真人慈悲!要寻仇也是找宿回渊那厮,现在在鬼界祸害人间,与清衍宗无关啊。”
清衍宗弟子们在轩堂四周结下了密不透风的剑阵,若有强行闯入亦或闯出者定被粉身碎骨。阵毕,众人围在尸体周围查看,有人轻声道:“这伤口……好生奇怪。”
确实如此。
宿回渊观察尸体身上伤痕,却只觉死法诡异。胸口被贯穿却并不见凶器,双目圆睁,嘴唇青紫,刚刚明明是生龙活虎的年轻弟子,如今死去不过一炷香,面上却已然现出些许枯瘦的皱纹。眼窝深陷,皮若树状,像是被人活活吸干了阳气。
他问道:“他之前是这副模样吗?”
“并非如此。”一旁弟子答到,“他五年前才拜入清衍宗门下,正值壮年,脸上何曾有这许多……”
言语间,那名弟子面上皱纹更甚了几分。
“我知道了!”一位弟子朗声道,“这定是被厉鬼邪祟所害。师弟出门之时正巧撞上梭巡许久的厉鬼,厉鬼杀人于无形,故而不见凶器,而他双目圆睁,面露枯黄,正是由于被厉鬼所吓,被吸走阳气的原因。”
“扯淡。”宿回渊顺口评价。
“你……”那人转头看向宿回渊,怒道,“你是前几日刚拜入门下的新弟子,不过刚到清衍宗而已,好生无理!”
“厉鬼留影,邪祟留痕。若为厉鬼所害,死者瞳中定会有鬼影,可他大张的眼中为何空无一物?”宿回渊反问,“若为邪祟所害,死状贯穿心腹,为何在场没一人看到那邪祟?”
闻言,长老们若有所思,那弟子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不过是一家之言!”
沉寂间,忽闻一声剑音铮鸣,如冷月拨弦。
众人喜极而泣,宛如盼见天神:“剑宗终于来了!”
“被些事情耽搁,抱歉。”
宿回渊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卓然仙姿,大步而入,裹挟着门外月色。
众人仿佛立刻找到主心骨一般,七嘴八舌地跟楚问讲刚刚发生的事情。
宿回渊还蹲跪在尸体边,看着楚问的脚步一点点接近,最后立在自己身边,轻声说:“继续说。”
被楚问这么盯着,他反倒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继续讲:“而且清衍宗剑阵能探到方圆数里的鬼魅邪祟,刚刚摆阵什么也没有,那东西不可能跑这么快。”
“没错。”
楚问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宿回渊这个人性子天生顽劣,别人对他冷漠他便非要时时凑上去;别人对他好,他反而觉得不自在。
他现在觉得楚问对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特殊优待了,让他颇为不习惯,总怕露馅。
毕竟楚问向来是个孤僻性子,之前除了自己,也没见他待谁好。
宿回渊正欲起身,却忽然发现一处不对,喃喃道:“这伤口……”
楚问抬手,浅蓝色的灵力从指尖流出,将贯穿伤处轻轻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