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伤口下皮处,还隐藏着略为陈旧的裂口,以及并未痊愈的伤疤,只是被血洞掩盖住了。楚问将尸体翻过来,前胸后背各有一处,正是贯穿伤所致。
这便十分显然了。
“这个位置有旧伤,而新伤口与旧伤口完全重叠。”楚问说。
“剑尊的意思是……旧伤复发所致?”宁云志问道。
楚问摇头。
如今新伤明显更严重,若是旧伤撕裂,又是如何达到胸口贯穿,当场死亡的呢。
楚问转头问一名弟子:“你一向与他关系匪浅,可知他近半月可有受伤?”
被指到的那名弟子错开目光,哭道:“那日深夜我们去了后山幽林,然后,我……我不知道!”
一旁长老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还遮遮掩掩,现在出了人命,若不如实讲述,怎能弄清其中原委!”
那名弟子哭得更厉害,却是开了口,颤巍巍道:“不……不是他的错。听闻后山有松山真人的鬼魂杀人,幽林严禁夜晚进入,但我们……偏想去看看。我们走到一半,不知怎得,忽然有一道利剑穿来,插.进了他的胸口。”
“伤口极重,我还以为他要死了……我们当时害怕极了,但他怕宗门责罚,所以就到山下郎中那里包扎了伤口,没想到神医技术高超,一会就不流血了。可是这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前几日他说他的伤都快好了!怎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情……”
宿回渊蹙眉,只见尸体旧伤发黑,新伤平整,便问道:“你们找的哪个郎中?”
“就在后山脚下的罡石村,是个妙手神医,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村里人生了大病都要去找他。”
“我去看看,劳烦长老带其余弟子施法阵镇守宗门,我几日内便回。”楚问说完,又回头看向宁云志和宿回渊,“你们两个也跟我来。”
三人一起走到室外,月色微凉,在清冷的玉兰花香气中,宿回渊却隐隐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刚刚室内人多,一直没来得及问楚问为何晚到,只被对方一句“临时有事”搪塞过去。
他转头,竟见楚问颈侧有一道浅浅的血痕,衣领处有一小片氤氲的红。
宿回渊微眯了眼,哑声道:“你受伤了。”
楚问没转头:“小伤,无妨。”
宁云志这才发现楚问受伤,立刻急了,“小伤也不行!我爹之前给了我一罐外伤药,再大的伤涂一下就好的,我这就去拿,我们罡石村里面见!”
楚问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跑远了。
宿回渊的目光紧盯着那道血痕,却是难以移开。殷红色的血珠缓缓淌下,更显得颈侧肤白胜雪。
从小在剑宗长大,更重的伤他不是没见过,可偏偏是这浅浅的痕迹,让他心痒。
他单是看着那血红,便能想起那腥甜的味道,以及那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荒唐梦境。
喉咙无声滚动。
好馋,
好想舔。
第4章
宿回渊抬头看向楚问,对方的眸子依旧沉淡,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周遭打量的目光。
但不知为何,当楚问被这么多人看着的时候,宿回渊心底忽生出一种情愫,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只是觉得莫名烦躁。
他忽然想把那些人的眼睛全都挖出来。
他们二人虽都俊朗,但气质却有着天壤之别。楚问高洁凛然,虽严肃,却总能令人无端升起敬慕之心来,自然是无愧剑宗之名。
但宿回渊便不一样了。
纵使再乔装打扮,骨子的戾气是藏不住的,那双勾人的桃花凤眸中,却见过太多的弱肉强食与厮杀抢夺。
果然,他只要轻飘飘抬眼冷冷看过去,那些灼人的目光立刻消失了。
胸中那股烦闷之气也顿时消散了不少。
忽然,宿回渊眸子一紧,盯住了街角尽头,一辆推车。
在热闹熙攘的集市中,那辆裹着白布、飘散着黄符的棺木显得尤为刺眼。
——那是一辆灵车。
灵车四角都挂着白色铃铛,路面颠簸,那断断续续的铃声便显出一种十分瘆人的间断来。
可更为诡异的是,周遭赶集的村民们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自顾自地攀谈、在路边摊挑选首饰,连回头看都不看一眼。
推着那灵车的是个老人,发须尽白,身体干瘦,双手枯黄。这辆灵车对他来说推起来显然有些吃力,他走几步咳嗽几声,肺部传出破风箱般的干涩声音。
直到那辆灵车穿过整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最后停在二人面前。
风铃声音戛然而止。
那老人缓缓抬头,浊白的眼睛盯着宿回渊二人,悠悠道:“两位公子,挡路了。”
巧得是,宿回渊最不忌讳这些红白之事。若是真有恶鬼,他便讨问到鬼头上去;若是装神弄鬼,那便是装到了祖宗家门口,对方也讨不到半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