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一起满了二十岁,已经在宗人府的主持下行过冠礼的谷梁初又特意找了个饱学儒官偷着和谷矫梁健一起再行了一遍,并于礼成之际亲自写了几个大字——与君世世为兄弟,挂在了书房墙上。谷梁初文武全才,平素却也不爱写字。谷矫梁健看了那几个字当时也没什么反应,心里却一起想:这人永是我等跪拜之兄。所谓收买人心,概不过此。
只不过谷梁初并不全是虚情假意,做了王爷之后他是深沉如潭,总也还是由个小孩儿长过来的,没有娘亲兄弟,父亲高远难触喜怒无常,他要人对他好,也需要去对人好,身为王子皇嗣反而不能随便,谷矫梁健不问是非对错的忠诚给了他施与和付出的机会。没法赏城池送功名,谷梁初就给这兄弟二人彻底的信任信赖,互不猜疑。
反而成全了三人之情。
名利从来不能换人真心,只有情谊可以。
谷矫梁健日日伺候时时侍奉,十几年过来竟将谷梁初视为此生意义,满心满意就只有他,甚至不想娶妻生子不想升官发财。
弓捷远并不觉得感动,他认为愚蠢不堪。
根本就不平等。
刘备摔孩子,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子就要人来卖命,好在还是给官职树声望的。
谷梁初可倒好,骗了两个傻子给当奴仆,无衔无品,白赚真心实意。
自己都是孩子爹了,却还只把两大男人拘在身边干活,日夜不歇,他们是真的不想娶妻生子有个家吗?
就算是真的,当主子的也不想他们有?
连不系,弓捷远都想给它找个老婆。
第23章 晚赏雪评论佳酿
谷梁初的想法竟和弓捷远不谋而合。
那日回到膳厅,谷梁初没有直接用饭,而是喝着温茶等弓捷远,见他回来又让下人将菜热了一遍才开始吃。
不在王府,规矩松弛,谷矫梁健也都坐在了桌边。
谷矫总比梁健更爽直些,坐下便道:“好久没和王爷一处用饭。眼前没有那个吕值打转,心里委实痛快不少。”
谷梁初没说什么,梁健却捅捅他,瞧着一旁伺候的庄头出去催菜,轻声说道:“也得小心这个东西。从前王爷只是寻常王子,和皇上来这儿的时候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北王爷和王世子,对咱们几曾这么热络过的?”
谷梁立刻点头:“我也想说这个。”
谷梁初这才淡淡地道,“寻常之事。巴结有用是这些人的生存本领,北王府里一干贵人,哪能个个顾到?只没刻意冷待也就无需计较。”
谷矫梁健不再说了,早已过了午膳时间,也都饿了,当下专心吃饭。
男人多只贪肉,唯有弓捷远是七分鱼三分蔬菜,一口没动那些浓油赤酱。
谷梁初瞧得清楚,饭后便与庄头说道:“庄里多鱼,晚上再拣两条好的蒸上,司尉爱吃鲜的。”
弓捷远闻言讶然问道:“晚膳还在这儿用?如此大雪,还要趁夜回去?我有不系,那几只马腿脚一般,跑将起来可费力些。”
“那便住上一宿。”谷梁初道,“天留客么!”
庄头闻言乐得什么似的,赶紧吩咐人去洒扫房间。
这里没有拔步床,房间却多。弓捷远以为不用和谷梁初睡在一处了,还在暗暗高兴。谷梁初却又告诉庄头烧大池子,说要泡澡。
弓捷远不想洗澡。
谷梁初道:“你也来了好几日,早晚不过洗脸洗脚,怎么不泡泡澡?还只嫌弃谷矫梁健,自己也不怎么干净。”
弓捷远不乐意道:“我在边塞时候常常十天半月不洗澡的,最长一回得有四十多天,早习惯了。王爷若是嫌弃,我离远些便是。”
谷梁初也不生气,只撇嘴道:“四十多天不洗澡的人,倒还嫌弃别人的寝房。今儿若不肯泡,回去就将你关进那间屋里锁上几天,好好治治矫情毛病。”
没法想象那种情形,只得勉强就范。
觉得同这三个肉食者鄙的家伙一起泡澡非常别扭,弓捷远宽衣的速度非常缓慢。
梁健看不下去,笑着说道,“司尉如何这般忸怩?可是尊贵惯了,从来独自洗澡,便在边塞也不曾和军士们一起泡过河的那实可惜,夏热的季节一块儿泡在河里,滋味儿可与澡桶池子不同。别说王爷,就是皇上,从前也和咱们一起下去闹的。”
弓捷远不想和他废话,也不想让他再多嘲笑自己,咬咬牙,极快地扯了衣服,飞镖入靶一般投入池中。
饶是这般速度,谷梁初仍旧看清了他那副白瘦的身体,也瞄见他拼命掩饰仍旧双颧通红的脸,向着池子低下了头,微微笑了。
池子十分宽大,表面贴着一层薄石,胚基底下埋了地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