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野接过,与他碰杯:“还是你小子懂我。”
“你这长吁短叹,可是有什么烦恼?”
陈诉猛灌了一口酒,粗鲁地用袖子抹了一把,愤懑道:“山匪固然可恶,但······我身处的这支懒散的军队,更叫人怨恨。”
“朝廷每年给我们拨粮饷,可我们这么多年,竟没打过一次胜仗!我们的人数可是那匪徒的四倍之多啊!”
陈诉说得气恼,一个劲地借酒消愁,气没处撒,便使最大的力气将酒罐子往地上摔去。
祁牧野懂陈诉的愤怒。铭景帝后期,经济发达,人们习惯了安乐的生活,只愿意在自己的舒适圈里生活,那时大铭的整体风气可以说用不思进取来形容。军队疲于战斗,因为不管胜仗还是败仗,朝廷都会给拨付银两。左右都会有钱,何必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打得过,那便将人赶跑了事,从不想着斩草除根。打不过,那便献点银两平息。也正是因为大铭的这种风气,匪寇自然会得寸进尺。
祁牧野也懂陈诉的无奈。他只是个新兵蛋子,在军队毫无话语权,就算他有一腔热血,也只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不要急,慢慢来。”祁牧野安慰道,“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有时候,慢慢来,反而是最快的办法。”
“朝廷风气如此,凭一己之力,又怎能改变?我相信,军中也有不少同你一样的人,若你们能团结一心,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哼!”陈诉拔起一株小草,又狠狠地扔了回去,“他们啊,满脑子都是赚钱,好回家娶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祁牧野笑问:“你了解每一个人吗?”
“你说的,大抵都是你军中的弟兄,那其他人呢,将军呢,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陈诉嘟囔着:“将军想些什么,岂是我能过问的?”
祁牧野:“你不迈出那一步,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呢?不要害怕尝试,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不像军中的将军,顾及那么多。像你这样的年纪,不多尝试尝试,等什么时候呢?”
陈诉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再问你个问题,在一盆墨水中滴入一滴清水,会有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啊?”陈诉狐疑道。
“对,在一盆墨水中滴入一滴清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那如果在一盆清水中滴入一滴墨水呢?”
陈诉眼睛一亮:“清水会因此变黑。”
“祁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军中风气已然如此,绝非一日可以改变。若我能找到如清水般的弟兄一同参军,有我这一滴墨水在,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我们定能同仇敌忾!”
“正是!”祁牧野站起身,提着酒罐看着黑夜中的河面,“军队就如王朝的一把利剑,用得好,可以开疆拓土,用得不当,则会导致王朝的覆灭。”
“组建一支军队,有两点最重要。其一,军队要有自己的能力,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保全自己,只有保全了自己,未来才有无限可能不是?”
“其二,忠诚必不可少。若军队中有人起了二心,这把利剑随时可能翻转过来,成为悬在王朝额头的一把利剑。”
陈诉:“这如何才能找到这类人呢?”
祁牧野笑着转身,将剩余的酒洒在地上,盘腿坐在地上:“这便要你自己去思考了。在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些初识的人对你死心塌地?”
“我真心对他们不就好了?”
祁牧野轻抬眼皮,不轻不重道:“真心,就一定能换取真心吗?”
“两种情况,一,在你平步青云的时候给你助力,二,在你绝境中拉你一把,你会更铭记谁?”
陈诉:“自然是后者,在我平步青云的时候给我助力,无非是想借我的光分一杯羹,但在我绝境中还愿拉我的,定是我的交心朋友。”
“不错,按照这个思路,你想想你的这支军队,该往哪里找人?”
陈诉嘴叼着一根草,在祁牧野跟前来回踱步。祁牧野也不理会眼前晃来晃去的身影,闭上眼睛嗅着泥土的气息养神。
“我知道了!”陈诉猛地在祁牧野手边坐下,激动道,“前年城北要建一戏台,以便圣上南巡时观赏,找了一帮苦役忙活了两年仍未建成。倒也不是人手不足,只是戏台建成,他们便又要回去当他们的苦役,终身无出头之日。但在这,吃得比平常的好,也不会有人无端打骂,这般一对比,自然是能拖则拖,多过几天好日子,这辈子也算赚了。”
“这般拖着,上面也会察觉,听人说不过几天,他们便会被差遣回去。若我此时向将军提议,将他们收编,单独训练,以严格的纪律管教,说不定,以后便能成为大铭所向披靡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