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也似的走了。
苏弦锦失笑,眼眶微酸。
程筠从里间出来,已换了衣裳,身姿如松。
“秦时来过了?”
“来了,在我的掩护下,又走了。”苏弦锦道,“大约已经是摸清了程府的布局了。”
程筠容色倒有几分轻松:“国库、太仓以及六部衙门状况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都放在一起的,希望他能找到。”
苏弦锦将桌上沾血棉布简单收拾了。
“景林他……”
她顿了顿,不知如何说。
程筠在桌边坐下,替她倒了杯温热茶水。
“他是与人交手故意放水,一般没人伤得了他。”
苏弦锦忽然想起什么,仔细打量他。
“程筠,你受伤了吗?”
程筠微怔,旋即道:“我当然没有。”
“我不信。”她上前握住他手,不禁皱眉。
好冷,像冰一样。
程筠起身走到炉火旁。
“是外面太冷,我刚回来,暖暖就好。”
他从容站在那儿,神色自若,似乎的确未有受伤迹象。
苏弦锦略怔,旋即快步过去,掀起他袖子看。只见藏蓝色貂裘下,棉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大约是太过着急,伤口并未处理好,因而棉布虽裹得厚,却仍有血迹渗出,染得棉布上斑斑点点,若白雪红梅,刺眼得很。
她抬眸注视着程筠。
程筠略有些心虚。
“阿锦,只是小伤而已,如你所说,若你没发现,或许明日都已痊愈了。”
苏弦锦不由分说地牵着他手坐下,挪开灯盏,取来干净棉布与金疮药,替他将那乱缠的棉布解开。
那道短刃刺伤,长约两寸,深约一寸的伤口便完整呈现在她眼前。
程筠道:“阿锦,我没骗你吧,确实只是小伤。”
苏弦锦垂眸。
与他其他伤相比,的确算小伤。
“阿锦——”
“不许说话。”
程筠抿了抿薄唇,目光却轻藏笑意。
苏弦锦认真为他清理了伤口,上药包扎后,才主动开口询问。
“是因为杨晟吗?”
“嗯。”程筠嘲道,“他说,这是为我祈求神明庇佑。”
苏弦锦嗤声:“一个皇帝做到这样,难为你帮他撑着,大军压境,他竟还能丝毫不慌,也真到了头了。”
“他有预感,只是不愿相信。”程筠道,“他还在指望问仙台修好,以至于神明天降,力挽狂澜。”
“让他修吧。”苏弦锦摇头。
问仙台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遗憾的是,也是李嘉薇的。
第80章 挡鞭子
子时了。
苏弦锦站在窗边, 视线透过窗牖,沉沉夜空下,积雪反射着廊下宫灯,恍若置身梦境。
她转过身, 问程筠:“毒发……是今晚么?”
“什么?”程筠微怔, 明白后摇头, “不是。”
苏弦锦执了他手去里间。
“那今晚我不走。”
她和程筠在一起时,有些事已不想再问了。
苏弦锦脱去外衣, 整个人钻到被子里, 只觉得很沉很累。她仿佛一叶轻舟行驶在无边大海, 遇见了无可抵御的风暴, 风暴自天边而来,正在逼近, 她奋力划桨, 发现还在原地。
清冷气息拥了过来。
苏弦锦转过身, 在被子下躲进程筠怀里。
听着他的气息与心跳,她真希望能时光在此刻能为她定格。
他的怀抱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避风港, 却也是风暴之始。
既安全又危险,无法逃离, 不想逃离。
程筠轻吻她头顶。
“阿锦, 晚安。”
苏弦锦不想和他说晚安,好似一声晚安之后, 这一夜就又过去了。
她动了动, 将他胳膊往上挪了些。
“别压到伤口。”
程筠笑笑, 略调整睡姿, 以便将她舒适揽在怀中。
“无妨,睡吧。”
苏弦锦安静了半晌, 低声道:“明晚我还来。”
“明晚……”程筠微顿,“明晚起就留在琼华院吧。”
苏弦锦指尖微颤,不语。
程筠在她耳边摩挲,低声请求:“好么?”
苏弦锦贴在他颈间,阖上润湿的眸。
“……好。”
*
承阳侯亲自率军赶到了都城外,与秦时会合了。
他对秦时道朝廷既然如此无情,绑架郡主相要挟,他也不必继续效忠这样的君王,于是承诺,只要秦时答应,将来郡主若是平安归来,必与他缔结婚约,他就愿举兵相助。
秦时每每面对这种事,实在犹豫不决。
还是张是点醒了他。
“承阳侯无非想要主帅亲自给的一张保命符罢了,自古狡兔死走狗烹之事不在少数,主帅应该承诺下来,才不会为天下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