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位阴狠无情不择手段的修罗首辅,何时有过“赏罚分明”?
“只是——”景林眸色降温,“那秦时将你亲弟斩首,又悬颅辱尸,你难道不恨?”
梁恩脸抽搐了几下,咬牙:“如何不恨!……”
“这就对了,大人说,将都城军防全数交由你手,让你戴罪立功,守住都城。”景林问,“梁大人,有信心吗?”
梁恩再次惊愕:“……果真?”
景林从怀里一摸,掏出个兵符来,仿佛丢石子一般随意丢到他身上。
“兵部,城防,府衙,除去宫中由锦衣卫守卫外,其余任你调遣。”
梁恩颤着手摩挲那块虎符,金包铜……是真的。
直到景林不知何时走了,他才大梦方醒般,浑身汗湿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呢喃着,眼中从迷茫渐渐转为清醒。
*
宫中。
李嘉薇赤/裸着身子从浴池中爬出来,随意搭了件纱衣,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风景。
她看向那趴在浴池壁旁精疲力尽的皇帝,毫无表情。
她正要走,杨晟忽出声道:“哪儿去?三玄才修了两玄呢。”
李嘉薇身子一顿,隔着不断蒸腾的热气,脸上的神情很快转为了柔和。
她笑道:“皇上累了,不必急在今夜,何况臣妾好似记得,皇上今夜召见了首辅大人吧。”
“程筠?”
杨晟“嗯” 声,撑着浴池壁转了个身,泡在池中靠着,“你不说朕险些忘了,见他还是要见的。”
他干瘦的脸颊被温泉泡得发红,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李嘉薇曼妙倩影:“他进宫还有一刻,你先过来。”
李嘉薇眼底划过一丝厌恶,面上却含笑,舒展开白嫩修长的四肢,重新下了水,水面漂浮的两缕发丝由此上下交缠,打结,直至再次被柔嫩的手指梳理开。
李嘉薇娇喘了几声:“皇上仙术果真愈发进益,臣妾快要招架不住了。”
杨晟朝她敏感处触了触,十分满意,又问:“问仙台你父亲修建的如何了?”
“父亲为皇上办事,十分尽心,虽是年底,到底也召齐了千人,采石砍树,如今已搭了有两层了,估计明年春就能建好,快得很。”
“那就好。”杨晟放了心,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等问仙台修好了,什么叛军什么妖魔,你且看着,神仙庇佑我北朝,他们都等着自取灭亡呢。”
李嘉薇心中为他的天真愚蠢冷笑不已。
听得内侍来报:“首辅已经来了。”
“那臣妾先走了。”
杨晟捏住她下巴:“把昨日写的词念给朕听再走。”
“妾与皇上闺房取乐,岂能叫外人听了去……”
“听见了也无妨,程筠不是外人。”
李嘉薇垂眸,敛去眼底羞愤,低声道:“薄衫轻落两弯月……”
“贴。”杨晟点评,又道“继续。”
李嘉薇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似乎瞥见了那静立门口暗处的影子。
“……月在玉峰倒影间。”
杨晟双手交握着,似乎回味什么,神情有些享受:“妙。”
李嘉薇仰头,语速加快:“皎皎梨花白,红蕊点点开。倦鸟……”
“念这么快做什么?”杨晟贴近,往身前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句是什么?”
“倦鸟交颈眠,梦里……雨连天。”
杨晟笑道:“好个雨连天,真是文采过人。”
李嘉薇微微阖眸:“皇上,首辅等久了。”
杨晟这才大笑几声,欲从池中起身。
一时竟又失力跌了回去,还是两个内侍扶着他才起了,先去了内殿更衣。
李嘉薇抱着胳膊有些发僵。
“……精彩吗?”她低嘲问,“看了这么久。”
程筠缓步从暗中出来,拾起地上的披风给她。
他语气平静至极,并未掺杂半分其他情绪:“娘娘莫着了凉。”
李嘉薇身子震了震,抬眸看他。
他却并未停下脚步,只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
关州与都城之间,并无天堑,只有一条大河,宽处十几丈,窄处不过两三丈。
春夏时水流湍急,不宜行船,百姓往来多从桥上过。
林州关州交战时,关州与都城的木桥便已被摧毁,如今只能涉水。
朝廷兵马在河对岸架设弓弩利箭,如果涉水,显然成了靶子,且马易受惊。
因此,秦时与幕僚们商议后,决定扎营练兵,等一场大雪。天气更冷时,河面就会结冰,届时兵马可以奔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