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成蟜就像那顽固不化的愚笨之人,不管赵仪说什么,他都死咬着一句,“我管你危险不危险,我忙前忙后出了这么多力气,你打算让我白干?”。
给赵仪气得要吐血。
你什么时候出力气了?总共就进宫两次,听嬴政说说话,能把你累死吗?出力气想主意的明明是我!
呼——不能生气。
赵仪收拾好心情,耐心劝道:“长安君多虑了,赵国依靠信义立于七国之间,若今日背弃与长安君的情义,来日也必定被他人背弃,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成蟜:“呵,这话你信吗?”
春秋战国几百年,夏商失序,礼崩乐坏,中原大地乱成了一锅粥,周礼早就只剩个华丽的壳子了。
这会儿你跟我讲信义?连自己都骗不过吧。
成蟜:“在帮我拿到兵权之前,你们的人就先待在咸阳吧,回邯郸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仪直坐而起,面色肃然:“长安君这是何意!”
成蟜反问:“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嘛?”
赵仪怒目而视,显然没想到成蟜说翻脸就翻脸,当下深觉自己草率了,刚才就不应该将打算说出来,等出了府再悄悄派人回邯郸不好吗?这下全都被扣在咸阳了,消息传不回去,邯郸也不知还能保住几时。
赵仪又是担忧又是愤怒,但他必须克制,因此虽然心里恨不得杀了成蟜,实际上却还要端坐在座位上,不敢做一丝出格的动作。
毕竟是在秦国的地盘上,若成蟜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因为夺取王位无望,就干脆将他们几个杀了对外说是敌国细作,想喊冤都没办法。
他目前要做的,还是要稳住成蟜才行。
赵仪双手叠放垂在身前,在别人看不到的方向捏了捏袖口,随即松开,温声劝成蟜。
“情势如此,在下所做也是迫不得已,长安君何必迁怒?”
成蟜冷笑:“迁怒?尔非赵国人否?”
你不是赵国人吗?我这怒气是针对你们整个赵国的,你是赵国人我就没冤枉你。
赵仪摇头:“此事之波折,分明是因秦王而起,他不与长安君兵权,才会引得你我争执,哪里是赵国的错?”
成蟜冷哼一声没接话,显然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现在还是秦国的长安君,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去找嬴政的麻烦?当然是退而求其次,找赵仪等人的麻烦了。
赵仪叹气,似乎是在替成蟜惋惜。
“长安君还不明白吗?只要一日称臣,就得一辈子屈居人下了,今日之事也绝不会只发生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可不会再有一个赵仪替长安君谋划了。”
成蟜:“你似乎觉得自己很重要?”他眼露轻蔑。
“没了赵国,还有魏国、韩国,乃至楚国,秦师所指可不止邯郸。”
秦国意在九鼎天下皆知,如今九鼎已经归入咸阳,可放置九鼎的土地还流落在外,嬴政岂能就此收手?赵国、魏国、韩国都在秦国屠戮的名单上,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四海诸国无人不对秦军瑟瑟发抖,只要威胁到了他们的国祚,有的是人愿意来找成蟜合作,而他要做的,就只是换个盟友而已。
赵仪抿唇,捏紧袖口,声音发紧:“可到了那时,长安君又有什么可以给予对方的呢?我竟不知,长安君离开邯郸之后,什么时候还去过他国为质不成?”
没去人家都城当过质子,不了解攻打的路线和布防情况,打仗的事就没必要带上他,那成蟜和秦国其他王室有什么区别呢?
在赵国一个国家为质已经足够成蟜耻辱了,还到他国为质?赵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成蟜痛处上戳,成蟜面色一沉就要发怒。
正在这时,门房大步奔跑至门外,被值守的侍卫拦下了。
“大胆!”
仆人在府内狂奔,非常容易冲撞到主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这门房不仅跑,还跑到长安君待客的正厅来了?简直是找死。
不待侍卫拔刀,门房立刻大声禀报:“报!王上车架已到正门外!”
“桄榔!”
屋内二人豁然一惊。
第48章 第48 章
“报!秦王车驾已到正门外!”
门房的声音刚落, 屋内顿时响起桄榔一声,原来是成蟜大惊之下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杯子。
青铜制成、雕刻着精美兽纹的杯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沿路留下一片长长的水渍和久久不停的涟漪, 被室内昏暗的光线一照, 水面下好似连接着一个深渊, 其中暗藏杀机。
倏忽之间,赵仪抽出袖口的短刀, 刀鞘上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宝石以及银质的浮雕,单从外表来看,这似乎只是一个权贵子弟们拿在手上把玩的物件,而不会想到它包裹的刀刃是多么的锋利,以至于刚刚接触到脆弱的皮肤,就在上面划出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