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这一点,就得放下委屈和不平,把自己当成规则的一部分,去适应游戏。
于是我重新跪到佛前审视自己,从出使俄罗斯开始复盘。
当初我被动出使俄罗斯,是因为四爷被委以重任,代天子去盛京祭祖,而十四爷办成了期货交易所功成归来,两个人的竞争逐明朗化,有些人认为,我在京城会妨碍四爷的口碑,影响他的号召力。
我离开的这一年多,他的表现应该很受皇帝认可,还拿下了年羹尧。以至于,为了和他抗衡,原本闹掰的八爷小团伙又重新合并。
四爷方面则越发谨慎,除了十三爷,几乎不和其他兄弟来往,连自己的姻亲都很少打交道,更别提朝臣。
在此进彼退、明争暗斗中,这个天平基本是平衡的。
直到我回来。
我立下大功,为朝廷解决了蒙古边境忧患,明确了大片国土,不得不赏,明面上,皇上也给足了封赏和体面。
然而他真的想打破这种平衡吗?真的想重用我吗?这是不是一种捧杀?
他给我的筹码太多了,我自己还握有《江南商报》这个重要发声喉舌。且在北方拥有蒙古各部的好感,在南方有福建水师的崇拜。
我这样一个立场鲜明的人,就算赌咒发誓不会用自身影响力为四爷谋势,也没人会信。
我自己是有问题的。有大问题。我没认清形势。
四爷深谙权谋,不可能不知道问题的根本所在,可他宁可自己退让,也不肯开口劝我,甚至连一句暗示都不曾有过。
当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一方面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毛骨悚然,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政治敏感性变差,一味贪功冒进,和四爷的包容、纵容脱不开关系。
不知道等他自己当权,是否还能这样惯着我。
痛定思痛,我让晓玲执笔,帮我写了封奏折,以中毒后体弱不胜辛苦为由,请辞通政司副使,上交《江南商报》,只保留上书房行走和理藩院的差事。
折子通过我司一把手穆青递交到了乾清宫。
当天晚上四爷回来和我吵了一架,嫌我不和他商量,还说我这么一退,很多人就白死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人是谁,那些可怜的‘炮灰’连名字都没留下。
可我知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死去,且到最后我也未必保得住这些。
“当退且退,才能保全你我。”
这是他为我退让的时候说过的话,现在我又送给他。
他不领情,气呼呼地抱着自己的枕头走了。
不过半夜就偷偷溜回来,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第二天一早我们俩心照不宣,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到了下午,奏折发回来,皇上的批复是,驳回请辞。
他说,身体柔弱可以慢慢调养,可以先不去通政司办公,为我保留职务一年,不过考虑到江宁路远,我的状况不宜舟车劳顿,他可以安排江宁巡抚暂时代管《江南商报》。
随即,宫中赏赐了两大箱珍稀药材,还有皇上亲笔写的‘福’字,福字上头还盖着‘康熙御笔之宝’印玺。
皇帝赐福,也是非一般的荣耀,其他得到‘福’字的大臣,都会郑重裱起来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有些大臣一到过年还会拿出来挂在大门口,让上门拜年的和路过的都跟着沾沾福气。
可是,对我来说,这个‘福’根本不能和《江南商报》相提并论。
我的心在滴血。
只能暗暗安慰自己,没关系,我这是以退为进,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报纸夺回来!而且要在康熙在任的时候!
接下来的两天,我焦急地等待着康熙对苏和昌等人的处理。
暮色将至时,八福送来了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有访客进了园子,而且一来就是九个——我的学生们!
兴奋之余,我下意识分析他们的到访是否有深意。
尽管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可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王爷贝勒家的孩子,其中就有八爷、十爷、十四爷的儿子。
在此之前,四爷禁止任何人造访圆明园,连送来的信都要经过验毒处理,既是为了保护我免受二次伤害,亦是怕我早已痊愈的消息散布出去。
现在这些孩子能进来,说明局势已经没那么紧张了,甚至有可能,四爷已经和他的兄弟们达成了和解。
这意味着,这次争斗有结果了。
第2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