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先生你怎么样了?”
当夕阳在湖面铺上一条色彩斑斓的锦缎, 湖对面又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学生们终于被送到我跟前。
青春期的孩子变化太快了,不到两年没见, 有好几个我几乎不敢认了。
尤其是打头那两个高个子,哪还是少年, 分明就是俊朗青年, 说是翩翩贵公子也不为过。
女孩子们更出落得比当年的佳舒、宁舒两位格格还美丽大方。
不过他们一看到我,还像从前那么亲昵,撒腿朝我跑来, 团团将我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戒芳、戒香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地抱着我的胳膊, 未语泪先流。
被她们一感染, 男孩子们也渐渐哽咽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除了年纪小一点儿的弘旺和‘班长’弘暄,其他人都尴尬地背过身去,尤其是长成了‘硬汉’的弘昌, 干脆退至门口。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笑着安慰他们,尾音却也发颤。
在我众多角色中, 我曾经最不喜欢教师, 因为这份工作太没挑战性。然而唯有这份工作, 只带给我正向、积极的反馈。在和学生们相处中, 我充分体会到‘种下一粒种,收获一片林’的成就感。学生们对我的感情真挚纯粹, 让人无法不动容。
在这一刻, 我对于给新一茬小豆丁当老师没那么排斥了。
之前我在大清医专门口受辱,他们为我愤愤不平, 化身复仇小英雄,暗中惩治了巡捕营都司。
这一次,他们都长大了,应该或多或少了解到,我这一次遭遇的事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默契地没有提半个字,只捡些欢乐有趣的事情说,比如弘时成亲时同心结掉到了火盆里,弘喧偷偷学戏被十福晋打了,陈淼被九爷的女儿佳舒看上了……(青少年的欢乐和我理解的欢乐差别挺大的,这大概就是代沟吧。)
热闹是真热闹,就是听得我眉头越皱越深。
安慰弘时,安抚弘暄,问了问陈淼的恋情,我看弘昌还在门口,便朝他招招手,“弘昌,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变得这么壮实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先生,他要参加明年春天的布库比赛,每天都在刻苦训练,已经练了一年多了!”弘暄贴心地解释道。
“是吗?是在木兰围场办的,皇上和蒙古王公一起当裁判的那个比赛吗?”
“正是!”弘旺骄傲道,“弘昌哥是我们这一辈兄弟里唯一被选中的勇士!”
弘昌脸都红了,别别扭扭地呵斥他:“多嘴,谁问你后面那句了!”
弘旺在家里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自从来我这儿上课,不知怎的,慢慢成了所有人的小弟,成天揣着好东西来贿赂哥哥姐姐们,跟屁虫似的在他们后面打转。
此刻挨了骂也不恼,笑嘻嘻问旁边的人:“弘明哥,弘昂哥,你们说是不是?”
个子最高的弘明抬手他后颈上掐了一把:“就你话多。”
弘昂笑着摇摇头。
戒芳给他解围:“先生,弘旺说的是真的。弘明哥的学问也厉害,好几位上书房的先生都夸过他,去年他还和江南水师出海去了趟吕宋国的马尼拉呢!”
弘旺顺势吹起了其他人的彩虹屁:宋天华成了秀才;戒香和郎世宁学了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还学会了西洋画;戒芳和弘昂成了大清医专的旁听生,这俩人都对解剖学情有独钟……
这才是我想听的‘欢乐有趣’啊!!
我朝他们竖起大拇指:“真了不起,你们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发光耶!”
弘昌嘟囔道:“什么发光,不懂。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只是在做喜欢的事,而先生做的是安邦定国的大事。”
我鼓励道:“能把喜欢的事情做成擅长的事情,就是最了不起的!”
一直沉默的弘时忽然道:“先生,我们都长大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我笑道:“你们是小孩,一年一个样儿很正常。我已经是个大人了,除了变老,还能怎么变?这才一年多没见,总不至于突然就老了吧?”
“可是这一年多,你吃过苦,受过惊,中过毒,为什么脸上没有一丝风霜?我见过一个人,经历了一些变故,短短半个月,就像老了十岁似的。”弘时是这帮皇孙中年纪最大的,而且已经成亲了,说话的口吻明显比其他人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