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盖着我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知我者,唯有你。”
说罢将我抱住。
我其实很少见他犯难,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既燥郁又焦虑。
安德烈来之前,我只觉得他疲惫脆弱,和安德烈交锋之后,他身上更隐蔽的情绪,包括浮躁、憎恨和焦虑,才一下现了形。
在他抱着我往回走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三枪打的是安德烈吗?
安德烈的凶悍他是清楚的,为什么不让刚果儿随侍在旁,非要亲自带枪上阵?关键是他知道安德烈对我的意义,从来没打算杀死他,甚至愿意忍下屈辱保护他。
由此可见,他只是想借今天这件事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
刚才进门时那句质问,说明他心不在焉,心气浮躁,那些坏情绪没有抒发到位。
这几天,我只关注事情本身,忽略了他的感受。
其实,他现在面对的很多,深刻的仇恨,激烈的斗争,德妃的阻挠,以及对我的愧疚……最难的是迎合帝王心。
既要反击让对方付出代价,又要注意分寸不能让皇帝为难,每一步都要反复思量。
我怕他不够理智清醒,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他从那种情绪中暂时抽离。
“哈尼,一体同心,应该是共同承担风雨,对彼此的苦乐感同身受。我想与你并肩,看你看的风景,吹你吹过的冷风。知你苦乐,分你悲喜,像你爱我这样爱你。”
他将我紧紧抱住,声音酸涩:“你给我的,远比你想像得更多。阳光灿烂时,我将你置于身前,你看得风景比我更好。狂风暴雨时,我将你置于身后,风雨我来承担。”
这就是我跨越三百年,走过数万里,千挑万选的男人,没有人可以和他比。
温存了没一会儿,宫里来人宣召四爷进宫。
第225章
1719年2月7日 康熙五十七年 腊月十九 晴
临近年垂,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
从过了腊八,每天都能听到鞭炮声,不知道是满人不太熟悉汉人过年的习俗, 还是权贵家里有钱图开心,这鞭炮从早到晚放得毫无规律。
圆明园也张灯结彩, 到了晚上, 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其实很冷清。
不光园子里的人素日谨小慎微, 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听不到任何欢声笑语, 而且一个访客也没有。
从我中毒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七天了, 虽然每天都有新进展, 但至今没有定论。
霍莲山和顾鹏程依然在刑部大牢关押,浙江布政史苏和昌、点石书局掌柜四姑娘、江苏按察使严兴、印刷厂厂长常友以及其他股东等俱已陆续进京配合刑部审查。
《江南商报》的社长陈西、主编靳驰,以若干副主编、记者, 也在此期间被宣诏入宫,由皇上面询。
其中靳驰还被留宿了一夜。
隔了三天,这家伙才给我送信, 原来皇上在报纸上看他写的连载入了迷, 留下他加更。
他爆肝一天一夜, 饭没吃, 水没喝,一口气写了三万字, 一起身就不省人事了。抬回家睡了一天才恢复神智。
至于皇上问了哪些问题, 他没有在信中说。
陈西等一出宫就回江宁了,也没给我传达任何信息。
我猜, 应该是皇上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透露。
这是什么信号呢?
他认可《江宁商报》,也默许这种新媒体可以在民间传播,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直接下令取缔即可,没必要以天子之尊接见这些无名之辈。
但他禁止我的下属向我汇报,难道是想剥夺我对《商报》的所有权?
四爷也没打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倒不是乾清宫的保密措施升级了,而是因为皇上身边换了一批内监。
他的人和这些新面孔不熟,不敢贸然开口。
这次调整是普遍性的,很多太监宫女都不见了,包括德妃身边那位被他打了的女官和宜妃身边的刘侍监。
按说快过年了,正是最忙的时候,各岗位都需要老手,年纪大的嫔妃更离不开多年相处的老奴才,可不管是谁,不管原来有多大的脸面,说被换就被换。
其实促成这场变动的,正是四爷本人。
霍莲山的供词坐实了我的猜测:徐旺能精准掌握下毒时间,是因为宫里有人偷听到了我俩的谈话。
可是宫里的势力自成体系,他查不出到底是谁,于是就想了一计,把当时出现在那里的人全处理了。
“你可记得,在清茶门反贼的贼船上,廖大爷的夫人竟然脱口说出老十四拿爵位为你换封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