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娘娘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他扔去:“他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你去吧,不怕把我和你阿玛气死你就去!”
九贝勒一偏头躲过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撩开帘子就走了。
欢声笑语乍来乍去,帘子落下,屋子里安静地令人窒息。
我低着头,如坐针毡。
“走远了吗?”宜妃娘娘忽然问。
“走远了!”宫女答。
宜妃长长地舒了口气,吩咐宫女:“让刘威把罗大夫先送出宫吧。”
然后利落地起身,一扫方才的病态,伸出一只带满黄金护甲和宝石戒指的手递给我,朗声唤道:“秋童,你来扶着我。”
我受宠若惊地快步上前,躬身扶住她的小臂。
她转头冲我笑笑:“在宫里呆久了好没趣的,我听说你从葡国来大清这一路见闻颇丰,挑一两件给我们讲讲可好?”
我连连应着,忽然明白过来,她的病应该是装的!装给那个不孝子九贝勒看的!为的就是拒绝帮忙!
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还真有趣呢!
第29章
后宫女人对朝堂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和压抑极深的向往。
大概是基于这两种感情, 宜妃扶着我这个上过太和殿的女人进入她攒起来的‘八卦局’时,颇有几分耀武扬威的得意。
一屋子珠光宝气富贵非常的老中青女性也非常捧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给她行礼的时候,一双双眼睛就按捺不住得上上下下打量我。
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甚至直接伸手来摸我的衣服, 佳舒也终于趁乱摸到了我的头发。
“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 摸着这么硬挺,你穿起来得劲吗?”
“我见过洋人的画,女人穿那种裙摆很蓬的裙子, 上面有蕾丝还有刺绣,非常漂亮, 你怎么不穿那样的?”
“你为什么把头发剪的这么短, 难道天主教也和佛教一样, 要求神职人员剃头吗?”
“可是其他传教士并没有剃头,你是不是像花木兰那样女扮男装骗过了教廷,才得以和传教士们一起工作?”
“我听安东尼说, 欧洲教堂里是有女修的,女修不用剃发,但要包着头, 浑身裹得很严实, 不能穿得像她这一身这么漂亮。”
“不剃发包着头, 那夏天不热吗?会臭吧?”
“你身上用的什么香?老十曾孝敬给我一瓶法国香水, 起初我闻不惯,开了瓶盖忘记关, 没几个月就散没了, 怪可惜的。”
我被她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提问扑面而来。
被挤到一旁的宜妃哭笑不得地呵斥她们:“不要这么无礼, 对我的客人客气点!”
包围圈最外侧,一个头戴靛蓝色抹额、容貌有些刻薄的老妇人也冷着脸道:“是啊,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宜妃可还病着呢!”
离我最近的那个穿明黄色夹袄,化着全妆,看起来稍年轻些的妇人用眼梢白了她一眼:“德妃当然稳得住了,秋官就住在十四家里,想必十四媳妇没少与你说道。”
德妃端着架子,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可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可说的呢!她难道没告诉你,前两日十四和老四在宫门外……”
德妃本就阴沉的脸更不好看了。
幸好宜妃及时打断了她,“哎哟,头疼。”
两个宿敌各自收敛锋芒,略过这一茬,气氛很快再次热烈起来。
宜妃给了我上宾的待遇,不让我给众人行礼,还让我在她的卧榻旁落座,而其他妃嫔、福晋格格等则坐在我们对面。
这令我感到被尊重和重视,身心都很松弛。
后来宫女陆续又上了一拨新茶和茶点,我们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天。
或许是过年的缘故,我注意到她们的服装都很鲜艳,越是年纪大的,穿的越是花哨,身上的饰品琳琅满目。即便是相对素净的德妃,头上也插满金玉。
怪不得我在欧洲的时候总是听教廷的人形容大清的富硕。
这间待客室里也有一座精美的座钟,当下午四点的钟声敲响时,我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灰得很深沉了。
可是这些女眷毫无倦意。
我已经认识了其中大部分,比如穿明黄夹袄的老妇人是三阿哥和五阿哥的额娘荣妃,德妃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额娘,惠妃是大阿哥的生母,八阿哥的养母。年轻一辈有五阿哥和九阿哥的福晋,还有宜妃娘家郭络罗氏家的儿媳妇们,孙一辈的主要各王府、贝勒府的千金。
宁舒是三阿哥的女儿,敏秀是十阿哥的女儿,佳舒是……九阿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