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只是随口一说, 可听着崔珏报上的菜名,顾挽澜当真觉得有些饿了,尤其,崔珏所说的本就是她极为喜爱的吃食。
“好极!好极!就劳烦夫君了。”
崔珏嘴角含着笑, 离开了房间。
等看到他离开,顾乐欢这才皱着眉, 坐在床榻边,一把掀开了帷幔,“姐姐为何不愿让他知道自己左臂——”
话还没说完,见着帷幔内的顾挽澜,顾乐欢竟是连着耳朵都红了个彻底,连忙避开眼,放下了帷幔,怒道,“他、他对你也太过分了!”
顾挽澜扶着腰,坐了起来,有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没事,我也早就讨回来了。”
顾乐欢蓦地便想起,今日一早,崔珏来到母亲房中请安时的画面。
来人风姿不减,气质出尘,只是大抵是一早过来,有些急,又或者是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对这家世普通的新姑爷没有太上心,以致于他竟是顶着一脖子令人耳热的咬痕,走过了这大半侯府。
还是请安之时,戚容隐晦提及,崔珏方才恍然大悟,捂着脖子连连道歉,是他失了礼,只是这顾大小姐对新姑爷极为喜爱的传闻便也很快流传了出去。
顾乐欢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开了口,“姐姐感觉怎么样?”
虽然顾乐欢语意含糊,但是顾挽澜还是很快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她笑着看向一脸好奇的顾乐欢,“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这等事,到底后面是女儿家来承接后果,你可别因为一时好奇就想要去试。”
顾乐欢视线落到顾挽澜的肚腹之上,“那姐姐是已经准备好了么?”
顾挽澜下了床,活动了一下仍旧感觉酸软的身体,“当然,有孩子这种事,越快越好。”
顾乐欢闻言,抿了抿唇,“是为了侯府?”
顾挽澜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顾挽澜回京之时,便已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局势,各方势力互相角力,反而不会太快爆发激烈冲突,她需要趁着这个空档,生下孩子,再通过孩子,真正掌握侯府的爵位以及兵权,介时,她便不用再被困在这西京城中。
“他知道吗?”
顾挽澜心头一滞,系带的手也停住。
她猛然发现,她似乎从未想过,她和崔珏的以后。她和崔珏的开始,本就是她的蓄意为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上心头,顾挽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向来果敢的她,头一回生了想要逃避的心思,“再说吧。”
廊下。
端着一碟枣泥糕,立于窗外的崔珏,垂下了眼睫。
院中的寒风卷着什么东西吹了过来。
崔珏抬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是下起了雪。
崔珏不知怎的、又想起前世,顾挽澜和他第一次分别的那个下雪之日。
长平关地处边境,城镇破旧,和花团锦簇的西京城,天差地别。
那时的崔珏刚过十五岁生辰,因着被家族放逐,形容被毁,本就生了厌世之心,虽然被闯入马车的顾挽澜一时蛊惑,两人一起从崔家人手中逃了出去,却也不知日后的人生该去向何处。
“哥哥,长平关里好吃的吃食这么多,我们为何不留在这里?”衣衫褴褛的女孩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年岁,她紧紧抓住了崔珏的衣袖。
少年嗓子被炭火所灼,早已说不出来话,只伸出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女孩手中扯了出来,伸手向她指引另一个方向。
意思不言而喻,要她走。
没想到小女孩却就此赖上他,“不行的,哥哥,方才我们路过的时候,这条街上所有的阿婆伯娘都知道了我们是一对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兄妹,你若抛下我,我就去哭,你去到哪儿,我就哭到哪儿。”
崔珏简直要气笑了。
她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多,当真是把他当做傻子来戏弄。之前,她逃到他马车上躲避追捕之时,他曾掀开车帘,隐约地看了一眼。追捕她的人,皆为下盘稳固的练家子,其中一两人还有柔兰口音。她如此行事,分明是想利用他,杜撰新的身份,彻底避开他们的搜捕。
若他还是之前那个,曾被家族教导,要高情远致、怀瑾握瑜的世家少年郎,事关柔兰,他或许会先救下此女,然后细细探查一番事情真相。
可不巧,他原本信奉并推崇的东西,在不久前,被人打碎了彻底。他如今,对一切事情,只觉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