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深来了,今夜留下宫中一道守岁过年如何?”皇帝从偏厅出来,“御膳房正准备年夜饭,我命他们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年年都是如此。
“即使微臣肯留下,恐怕皇后娘娘也是闭门不出,陛下还是去李淑妃宫里守岁过年吧。”萧默道,“微臣就不打扰了。”
提到皇后二字,皇帝的脸色尴尬了,“朕的意思是你我一道守岁过年,就在皇后寝宫边上,隔着一堵墙,不会打扰皇后的。”
“陛下有太子与宁王,微臣不敢逾越。”
萧默几番推脱,皇帝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转头吩咐近侍说,“叫御膳房先做子深爱吃的菜,做完了叫人快马加鞭送去相府。”
萧默:“多谢陛下。”
皇帝:“对了,御史台那个沈彦着实不像话,除夕之夜还进宫来递折子污蔑你,等开春之后,朕将他打发去外头任职,免得他再碍眼。”
“陛下明鉴。”
萧默原想着叫沈彦知道事情真相,带着点儿炫耀的意思。偏偏府里那个女人对此很避讳,沈彦外派也好,往后就不必相见了。
萧默行礼后告退,这一来一回还真不用一个时辰。
走出御书房大门,漫天大雪之中,宽绰的大道积雪皑皑,只见两个侍卫掺着浑身是伤的沈彦朝他走来。
他一袭素白里衣,鲜血渗透衣裳。
清贵御史?清正廉明?肃清朝纲?
笑话。
庄国公府式微,区区御史,即使娶了宠妃之妹又如何,拿什么跟他斗?萧默不明白当年那个女人看上他什么了?
“萧相大人”侍卫行礼。
萧默故作同情地看向沈彦,“沈御史这是何苦?除夕之夜应该在家与家人团聚,这般执拗,反而伤人伤己。”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萧默眸光倨傲起来。
萧默很想问他一句,知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么?
沈彦怎么会知道?他必然不会知道。
若萧默愿意,可以叫他一生都无法折返皇城,一生都不知道他深爱的妻子,昨夜在他的榻上如何辗转承欢。
夫人的滋味那可太销魂了。
也不会知道他身上这身官袍是御史夫人亲自穿戴整理,更不会知道夫人命人煨了羊肉,在家中等着他回去守岁过年。
沈彦抬眸,看向萧默的眼神十分寡淡,他叫侍卫放开他,自行进了御书房。
皇帝回了偏厅用膳,沈彦跪在御书房中央,郑重其事地磕头,“谢主隆恩!”
皇帝的近侍瞧着,想着沈彦与萧默二人年岁相差不大,然而一个深得皇帝宠幸,一个被皇帝视为眼中钉。
明知皇帝宠信萧相,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本参他,自寻死路,这又是何苦呢?
萧默眼看着沈彦一身伤痕,晃晃悠悠起身,从太监手里取过衣袍。
萧默脸上肉眼可见的神气。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御史,有如无坚不摧的神明睥睨世间凡人。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知道高高在上的他,他此时此刻的高傲,他的底气并非来自万万人之上的权相之位,而是来源于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家中等着他回去守岁。
沈彦对于此番冷嘲热讽熟视无睹,但凡有一口气在,他永远要与这个奸臣为敌,永不妥协。
鲜红的官袍将满是伤痕的身躯遮蔽起来,他认真戴上官袍,掩去狼狈,取过最后一样物件,他道,“多谢近侍大人替我保管衣物。”
他转身立离开了御书房,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步履缓慢些许,行走间依然仪态端方,与萧默擦身而过之时,甚至微微颔首。
结仇至此,他也不失风度。
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他,萧默也预备出宫了。
然而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沈彦指间缠绕的红绳。
精神仔细些看,红绳的那一端悬着块玉佩。
一块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螭龙环佩,巧夺天工。
螭龙寓意:男女之情,天长地久。
第34章
绿水苑卧房内, 地龙烧得室内温暖如春,郁阙只着茶白色裙裳,倚靠在螺钿美人榻上翻了会书, 屋外下着雪, 屋内暖得叫人昏昏欲睡,郁阙闭起眼眸。
偏厅里摆着年夜饭,羊肉用炉子温着,毫无一丝膻味,等萧默从宫里回来就可以用了。
太困倦以至于没有听到推门声,只感受到卷入房内的丝丝冷气,迷糊之间她知道萧默进房了。
腰间忽得一顿, 郁阙骤然睁开眼眸对上来人的视线, 男人眼神肃杀。
她的螭龙玉佩已经被他狠狠摘了去。
“夫人告诉本官,这块玉佩到底什么来历?”萧默语气冰冷似从冰窖里捞出来得那般,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像从地狱里归来的魂,要来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