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前说:“大哥想你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所以不告诉你。他知道你一定会难过的,他不会想要你跟着他一起难过。”
“他是我亲哥。”赵敛失落,“我是他二哥,却什么都做不成。”
瑶前叹了一口气:“婚期大概定在十二月,二哥有空多回家吧。”
赵敛躺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睡不着,只要闭上眼,大哥那苦涩的神情就浮现在眼前。
天亮了。
他一夜没睡。
*
翌日,赵敛去长官处告假。
殿前司三位管军都上朝去了,他只能找谢承瑢告假。昨日雨夜分别,他还有话未和谢承瑢说,憋在那里,过了一夜,就悄然变成别的话了。
以前,他可以坦坦荡荡看着谢小官人身上的每一处;后来,他只敢看谢小官人的眼睛;今天,他忽然哪里都不敢看了。
他站在谢承瑢面前,躲闪地说:“我走了。”
“三日后才回来么?”谢承瑢问。
赵敛假装看着谢承瑢,其实错开目光,将视线落在谢承瑢身后的书架上。他望见好几本书,兵法,诗词,还有一卷字。他说:“是,大约是要三日。”
谢承瑢顺着赵敛的视线往后望,什么都没有,仅有一排书。等他转头的时候,赵敛已经要走了。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就急忙叫住赵敛:“二哥!”
赵敛转身问:“怎么了?”
谢承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抠自己的袖子,说:“天凉了,你要注意多穿衣。”
“我会的。”
赵敛掀了帘子出去,望见外面阴沉的天。没有云,也没有日光,只有潮湿的常青树叶低垂。
谢承瑢送他出来,又嘱咐说:“你昨晚淋了雨,这几天不要再受凉了。”
赵敛看耷拉在那儿的树叶,说:“你也淋了雨,你也不要着凉。”
“我会的。”
话说完了,赵敛应该要走了。可是他舍不得走。
他转过身去,苦恼地对谢承瑢说:“我不敢看你了。”
谢承瑢不解:“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不看你,我就百般难过。”
“为什么?”谢承瑢又问。
“我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见到你,我会很欢喜。”说到这儿,赵敛又坦然了,“谢小官人,我想每日都和你相见。”
第47章 十六 风雨来(三)
赵敬有些日子没去书院了。
自选尚长公主、除左金吾卫将军[1]之后,他总闷在家里,任何人都不想见。
闷到巳时三刻,管家高兴地跑过来说二哥回来了。
赵敬难得露出笑容:“二哥回来了?”
“是,说是告了假,现在正在往这儿赶。”
“我去见他了。”赵敬把笔丢在桌上,纸哗啦啦被风吹起角。
赵敛穿过家里很长、很长的游廊。他手里捧着一只木盒,沉甸甸的,带着他的脚步也沉下来了。走到洞门,他正好看见赵敬站在树下。
黄叶落在院里,赵敬的笑越来越深刻:“阿敛回来了。”
“大哥。”赵敛向赵敬行礼,“爹爹都告诉我了。”
赵敬一怔:“我叫他不要告诉你,他还是说了。”
“我迟早是要知道的,总不能是在大哥成婚那日才能知道吧?”
“也是。”
赵敛把手中木盒托到赵敬面前,旋开了木盒的扣子。
“从七月到现在,我在军营里立了一些小功,得了一点小赏。”他手指抠着木盒的一角,“有一些铜钱,几把小短刀,还有旗子。”
赵敬笑笑:“我要刀和旗子做什么呢?”
赵敛说:“我没什么能送给你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是我自己赚来的东西。就当贺你新婚了。”
“那是好宝贝。”赵敬接过木盒,“我收下了,多谢你。”
“哥,我不知道该不该祝你新婚喜乐。”赵敛失神地说,“我知道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快乐了。”
天阴沉欲雨,白日又起风。
赵敛跟赵敬走到屋内,看见案上翻开的书,还有未写完的字。
窗子没关紧,又有雨来,细雨落至纸面,把字都打湿了。赵敛救字心切,急忙端起纸,又把窗子关好。
赵敬说:“这些都是写废的纸,不必救了。”
“这是大哥的心血。”赵敛去擦纸上的雨渍,见纸上写着: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2]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大哥,你喜欢长公主么?”
赵敬平静说:“什么叫喜欢?我与长公主从未见过,又如何谈得上喜欢呢。”
“不喜欢,将来这一辈子要怎么度过呢?未来几十年,到白头,又怎么办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怎么办呢。这世间两情相悦又白头偕老之人,能有多少?你又说喜欢,何为喜欢?心动为喜欢,还是合适为喜欢?你觉得什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