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行舟一愣:“是——”
青年打断他:“我没地方住,你带我回去吧。”
说这话时,青年的发梢还滴着血,看着很是狼狈。
他比蒋行舟矮上一点,说这话时微微仰起头,直直地看进蒋行舟的双眸,带着迫切和一丝不知意味的炽热,这让蒋行舟有些不自在。
可青年管不了那么多,蒋行舟这样的正人君子,断不可能拒绝救命恩人的请求。
他得跟蒋行舟一起回去才行。
事实上,他不叫元软。
他姓阮名阳,与当今圣上弘帝同姓,因为他正是弘帝的亲叔、稷王的亲生儿子。
阮阳死过一回,却重生回到了十六岁。
重生后不久,父王入狱,弘帝有意将他一家抄斩,他在老太监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流落在外。老太监出京后不久就染病去世,他一个人飘荡了将近一年,期间也算是吃遍了苦头。
稷王一度权倾朝野,去年年初落马入狱,弘帝趁此良机大清君侧,一众官员连坐。此举动用了太多人力,国库空虚,弘帝下旨,举国涨税一成。
上一世,这一切来的都没这么早。稷王落马本发生在他十八岁那一年,他本以为知道了历史之后可以改变这一切,却没想他重生后的所作所为恰好加速了事情的发生。
凭他一个人要改变这一切真的太难了,身边的人皆不可信,他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蒋行舟,今天也并非是阮阳第一次见到他。
上一世,阮阳在外流落七年后重回京城,意图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最终却还是不敌弘帝一党的阴谋。
临刑前,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蒋行舟给他送了最后一顿饭。
蒋行舟席地而坐,二人虽是初次见面,却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无话不谈。
阮阳问过他,这世道,是不是就永远好不起来了。
当时蒋行舟的回答他记得很清楚。
“为先驱者,饶是身死,所做的一切也并非无用,”蒋行舟给他倒了一杯酒,眸色极深,“是我无能,不能助你。”
在外人眼中,阮阳是罪王余孽,是乱臣贼子,但在蒋行舟眼中却并非如此。
看着那双眼睛,阮阳自嘲地笑了一声,只恨自己的麾下没有这样一位能臣。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识蒋行舟就好了。
在他众叛亲离之时,只有素昧平生的蒋行舟不顾外人的流言蜚语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二人就坐在牢房里,一聊到天明。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阮阳喝着酒,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子里的念头却挥之不去。
如果一切能重来,如果有面前这个人的帮助,他是不是不会背叛自己?
他这么想着,等一切重来的时候,早早地开始在江安县外等候蒋行舟。他不知道蒋行舟具体哪一天抵达,于是他天天就睡在城外的林子里,哪怕风餐露宿,只怕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就好似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这一世,他想和蒋行舟成为一路人。
第2章 剧毒
阮阳就这么上了蒋行舟的马车,也不管自己一身血腥会不会弄脏人家的座位。
小厮对阮阳还有些顾虑,几次张口都被蒋行舟打断了,也只好作罢。
马车重新向县城走去,车厢里三个人沉默地坐着,大眼瞪小眼。
蒋行舟这才细细打量起阮阳来,他发现阮阳身上有很多伤,身形也是异常的瘦弱。但他的姿态看起来十分放松,随着车厢一晃一晃的,面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大抵是心情很好。
——和方才大刀阔斧相比,此时他两只手规整地放在腿上,坐得乖巧懂礼,这让蒋行舟心道新奇。
蒋行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好,但他真的太瘦了,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这么单薄的人瞬息之间便取了十余大汉的性命。
阮阳一直在擦头发上的血,可那些血已经干了,黏在发丝上,不太好清理。他察觉到了蒋行舟的目光,便也干脆看了回去。
蒋行舟自觉失礼,轻轻笑了笑:“方才见元少侠武功过人,不知师出何门?”
阮阳微微抿了抿唇,心道,师出羽林军大将军。
但他不能这么答,他还不打算这么早就跟蒋行舟挑明身份,便道:“自学的。”
“……”
“不信?”阮阳放弃了清理头发,转而去蹭手上干涸的血迹,“我没爹没娘,从小流落在外,偶遇一个高人传给了我一本武功秘籍,我勤学苦练才学有所成。”
这生平很是像是画本子上的事迹,不过蒋行舟见他过得确实有些惨,或许真的是吃尽了苦头,便难免有些恻隐。
蒋行舟问:“少侠在这江安县里可是有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