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二问他借钱。
沈三面色难看,但他这阵子也存了些私钱,就是不多,他跟张老二说了,把私钱给他行不行,张老二没应声。
过了好半天,说给他三天时间,要三块金条。
晚一天,就多一块金条。
沈三搞不清楚张老二怎么这么说话,就好像因为些钱财,就要跟他彻底翻脸一样,他心里怪难受的,到家里,没忍住跟春娘一说,春娘骂他窝囊,气的跟他又打了一架,接下来几天,都不许他出门,豆腐铺子都不开了,只说送瘟神,送这瘟神赶紧滚蛋!
结果瘟神没能滚蛋。
第五天夜里,沈三家里头着火了。
当时正是睡梦间,他听见女人喊叫,又被猛地喷过来一脸热乎乎的东西,他分不清是什么,吓得坐起来,惊愣愣看着满脸满身的血腥,旁边,躺着具分不清模样的大肚子女尸。
“春娘——”
他嘴一张一合,以为自己做梦呢,飞快扇了自己几嘴巴,浑身登时跟炸开了锅一样,他瞪着眼珠子,傻了,愣了,只知道推搡旁边被砍掉了脖子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尸。
“春娘!春娘!春娘啊!”
他傻了眼,抱着春娘满身惊愕,满屋子都是红星星的火光,他听到女孩的惨叫声,急忙爬下床榻,这一下来,他双腿双脚全都是软的,不住往地上滑,他拼尽了全力支撑着自己一双脚,“秋奴!?”
“秋奴!秋奴!”
“爹!爹爹!”
里头,就是藏私钱的屋子里传来秋奴的喊叫声,沈三顶着满身满脸的血,他发软的腿哆哆嗦嗦的踩着地,眼睛怔怔的瞪着,跑着去里头寻秋奴。
火光越发旺了。
他觉得自己像在地狱里一样,不,恐怕地狱里都没那么吓人。
藏私钱的屋子被锁上了,他拼了命的敲门,“秋奴啊!秋奴!秋奴!”
“爹!”秋奴今年还太小,不足六岁,她声音跟猫儿似的,嘶叫着,“爹!我害怕!我害怕!爹爹救我!”
“爹这就救你!等着爹!秋奴等着爹!”
他四下寻,找了把做饭用的菜刀,拼了命的攥着,他手里滑,就拿着布条绑着,用尽了隐身的力气去砸门。
直到里头,秋奴声音似猫儿被掐住了脖子。
“爹——啊——!啊啊啊啊!”
“秋奴啊!”沈三拼命的砸着门,“秋奴啊!秋奴!秋奴!”
门,他没能砸开。
只破了个小小的口子。
才让他隔着木屑,看着张老二背影跳破了纸窗,看着自己的亲闺女跟一条破布似的被他扔到地上。
他走的时候,都带着那盒金子。
就为了那盒金子。
秋奴啊,都说真金不怕火炼。
可爹的秋奴啊,你怎么就怕火呢?
第78章
“那之后, ”沈三面上神情又露出那种怪异的笑调,“我偶遇贵人,助我杀了张老二报仇雪恨。”
许如意只是看着他, 方才沈三的话, 确实要他们难得沉默,可这也并不是其行凶作恶的理由, “那泉阳散人如今又为何忽然出现?”
沈三笑眼一一划过他们, 花灼一对上他视线, 心中便总觉得很不舒服。
“我妻子女儿具已身死, 至于张老二,光要他死我不满足,且助我办成此事的贵人,也需要我时不时杀人, 供血肉来滋补生息,”沈三笑叹出口气道,“仅此而已, 那贵人——”
“哥哥, ”花灼看着他脸上的笑,越来越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 总让她想起梁善渊。
乍一看像是一直在笑, 其实心里深不可测,他们的笑脸总是很奇怪,看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恍似世间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沈三身为始作俑者之一,不可能不知道花灼与许如意身为天潢贵胄, 可他面对花灼和许如意两人时,根本没有面对皇家的敬重, 这并非他的心性坦诚,因为他还显露出一种自大的姿态。
恍似极为看不起皇家一般。
这种视线,花灼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她忍不住侧目望了一眼从方才开始便神魂天外的梁善渊,沈三讲述那些凄惨过往时,就连花灼这受害者都对沈三心情复杂,可梁善渊百无聊赖,毫无感觉,手指不住玩着花灼的衣摆,似乎他人的痛苦,于他而言都不如花灼衣服上的花纹好研究。
这种感觉。
是心教。
花灼指尖泛起寒凉,若她所想没错,那几乎他们就是被引着过来的,花灼冷下声音,对许如意道,“咱们现在便带他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