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洁垂下头,似不知所措。
花灼站在原地,夜风萧瑟,她竟觉出冷意。
江之洁所说,太过合情合理,若方才梁善渊确实如此,那江之洁一定会因归寻对梁善渊动手。
而她,用最恶意的角度再次揣摩了梁善渊。
“你只因为这个,就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花灼呼吸都有些发颤,她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厚衫穿在身上,继而,一声不吭抬步便绕过江之洁大步出门去。
夜风萧瑟,吹刮上少年后背。
他忽的心感酸涩,这酸涩没由来,似有苦难言,他张了下唇,眼泪却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不要去。
他看着公主大步离去的背影,有心想言,却闭了嘴,他方才才对梁善渊动了手,是他的错,此时再说这种话,显得他心性狭小,可他却觉得那梁善渊亦非纯善之辈,是公主不该靠近的人。
思及此,江之洁不由自主,攥紧手袖中一方瓷瓶。
*
花灼一路如无头苍蝇,坐着武定侯府犊车出门,夜路萧瑟,她撩帘走过第三家医馆,却听前方有人唤,“花灼姑娘?”
“孟秋辞?”
花灼忙喊停,抱着灯笼下了犊车,远远便见孟秋辞在路的对面,似抱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染满了血的银白大氅。
大氅上的狐狸毛,她还亲手抚摸过,现下溅满了血,黏成了簇簇结块。
孟秋辞精神疲倦,眼眶微红,“我想着善渊姑娘没吃晚饭,会饿,出来给她买些吃食。”
“你不必忙了,先回去吧,我去看顾她。”
孟秋辞抬目,本还有些不信任,但望见花灼目光澄澈的模样,终事叹出口气,应了声嗯。
孟秋辞坐上犊车离去,花灼抱着怀里的蝴蝶花灯,一路小跑,总忍不住想起上次在顺安王府,她逃离花厅之时,感受到的悸动。
只是当时她跑,是为了逃离梁善渊。
如今,是为了去见他。
医馆正开着,亮着盏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灯笼,老医师听她说完,径直带她去了里屋。
“这姑娘一张脸,若毁了半点儿都太可惜,老夫我也算是尽了力。”
老医师说着这话,都有些生气,又与花灼询问了几句究竟是谁下的这么重的手,花灼糊弄他几句,老医师便绕过屏风先出去了。
里屋只一张拨步床,梁善渊一个人背身躺着,墨发似流水一般倾泻,屋内并未燃灯烛,只余满地月光,映上他墨发,与些微染血的白衣。
花灼脚步放的很轻,走到他身侧,望着他被月影映照到些微模糊的背影,她知道梁善渊不会睡,可现下,依旧下意识放轻脚步。
梁善渊背身躺着,面朝着堆起来的锦被,这是张小孩儿睡得拨步床,他身子微蜷,目光定定看着对面叠起来的各色锦被。
他自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梁善渊面无表情。
“阿善,我把你的灯笼带来了,”花灼垂眸,望着梁善渊的背影,“我知道今夜你肯定又会怪我,可是我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
花灼一向如此。
直白,坦率,认定一件事情,她不想应对,第一反应自然会逃避。
可若知逃避无用,便会直直迎上去应对。
更不要提,如今,她可能已无法逃避。
“我一直有在怀疑你,对不起,”花灼听到脑海中提示阴德减二百的声音,同时,因人设ooc,她身体本就体力不支,现下,开始泛起难言的疼痛,花灼紧攥着掌心,定了定神,方才稳了声音继续道,
“在我的心里,你是一个有心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极善伪装,深不可测的人,”
花灼咽了下口水,竟听脑海内阴德又再次增加,她不禁忍着疼痛苦笑,“我如今也依旧这样想你,无论你之后在我眼前做了什么好事,我也依旧会这样想你,因为你本质,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坏?”
梁善渊目光望着对面的锦被,他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脸上,身上,都痛的厉害,他心存可笑,“我坏?”
“你自己可能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坏,也不会承认吧,毕竟当伪装成了习惯,你还会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花灼呼出一口气,却忽然觉得可悲。
不知自己来历,死不掉,睡不着,吃不了饭,世人皆知自己将要何去何从,可他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梁善渊,我很怕你会回不了头。”
梁善渊指尖一顿。
他心觉可笑,一点点自拨步床上撑着身子坐起身,墨发若流水一般倾泻,落了满床,他背身坐着,似是缓了缓身子的疼痛,方才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