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要下船,却见深夜甲板上都是人,有官兵举着火把正将甲板上的人一一排查,人挤得像是下饺子。
这两日花灼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本就几分不适,宿在船舱里少出来,又见这阵仗,更是心有几分不安,许如意与江之洁两个男儿打头阵,喊住一官兵,正要询问,官兵颇为不耐,
“喊到你们了吗?没喊到你们急什么!还不快在后头排队站好了!问东问西成何体统!”
江之洁气了个够呛,若是自己平白受此待遇便罢,毕竟出行过急,没带小厮,旁人认不出他身份也正常,可如今公主就跟在身后,哪能容的下这气焰?
“哪来的盲官?半分没个眼力?!我乃南安王世子江之洁,现任大理丞,问你句话污了你这金贵耳了?”
官兵当即吓了一跳,面色煞白如纸,有听了话的同侪见江之洁浑身气度,急忙推那官兵一把,先一步跪在地上给江之洁磕头问罪,还是被许如意喊起来,方才低着头扬声道,
“回世子殿下的话,几日前巴蜀一带混入心教余党,青龙街起火三日才灭,连同淮庄小地与黎阳县金羽街坊具在同一时候起火,黎阳县损失最小,巴蜀此次却损伤惨重,上峰料定此次为心教余党所害,要小的们严格审查来往船只,才一不小心惊扰了贵人!小的们该死!”
谁能想纵火的竟是心教余党?!
许如意本还以为当日黎阳县的火是因梁善渊那一箭,惴惴不安多日,得知这消息虽心头依旧不安,可沉压了多日的大石到底放下了。
花灼也听到了心教二字,只闻这两字便下意识蹙眉,转眸寻梁善渊,却见其正站不远处,眺望前方黝黑,看不到尽头的河川。
甲板上烈风荡荡,官员与来往百姓具是吵杂,唯独她周身都带有静谧之感,目空一切,不知在想什么,花灼正望她愣神,便见其忽转过目光,与花灼对上视线。
兴许是天色太黑。
那双眼明明映着火光,却不进半分暖意,与远处那黝黑,不见尽头,宛若能将人拉进去溺毙的河川很像。
心教。
——这老天爷,谁都能当得,亦谁都能杀得。
本身体烫热,竟觉出几分由心而起的寒冷,二人目光交错一刹,是花灼匆匆移开了目光。
这两日在船舱内花灼没怎么见到她,现下竟觉出几分不适应。
江之洁闻言心教余党作乱,当即归心似箭,要官兵准备三匹快马供他与许孟二人,花灼听他要马,却是思忖了下,
“我也要骑马!”
“你也骑马?”许如意目露不赞,“灼儿莫胡闹,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我才不是在胡闹,”花灼穿着棉斗篷,一把踮起脚尖抱住许如意的脖子,“哥哥骑马带我呀!”
“好好好。”
许如意拿她没办法。
见这二人如此亲近,江之洁虽知晓许如意身份,当下也不免有些泛酸,正要让官兵急忙去准备,顺带喊辆马车来,却见一身白衣绣银竹的女子迎着冷风过来。
她若月上人,一举一动多是人注视,现下走来,官兵看她都有几分愣神。
梁善渊却些微含笑,揽着身上雪色大氅,目光望孟秋辞,“你二人的伤势我知晓,本就不适宜长途跋涉,许道长伤又在胳膊处,恐怕无法带灼儿骑马。”
孟秋辞一向是她自己如何无碍,身边人有些小病小灾便颇为放在心里的类型,闻言当即,“师兄,不如还是要花灼妹妹与善渊姑娘坐马车吧。”
“啊?”
许如意最挡不住孟秋辞如此又软又求的目光,为难挠头,花灼一点点松了许如意的脖子,踮着的脚跟也回了地上,瘪着嘴道,
“可我热的厉害,船舱里是无可奈何,如今到了地方我可不要坐马车了,热都热死!”
“公主,那我来吧?”江之洁试探。
“好呀好呀!”花灼什么都没想,能骑马她便高兴,江之洁耳廓微红便要带花灼下甲板,却听那雪衣女子轻笑。
她站在对面笑望江之洁,声音颇为沉静,“世子殿下虽不及弱冠,但与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共骑一马成何体统?”
“我......”
江之洁一噎,一对上眼前这名唤梁善渊的女子,总是心头不自在,这柔弱如寒风青竹,气质若净水般澄澈的女子他应付不来,
“可是公主想骑马......两位道长身体又不好,我总不能在当地随便喊个陌生女官捎带着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