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模样的宵随意此时在他眼里,便只是徒弟,与那些情情爱爱丝毫不搭边。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宵随意觉得师尊这几日变了。与他相处,没那么谨小慎微了,似乎彻底摆脱了身体中的负累,回到了初初相见的样子。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只能粗粗地认定,师尊的灵力压制住了姻缘线的纠缠。
然而于他而言,反倒变得失态且躁动不安。
比方说,会时常不由自主地盯着师尊的神情身形,脑海中会幻想出与此相关的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每当他这般臆想之时,姻缘线便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张牙舞爪地显示着它的威能。
宵随意渐渐觉得,这姻缘线定是只能在一人身上作威作福,在师尊那边缴了械,此消彼长,自己便要遭殃了。
殊不知,姻缘线哪里是在柳权贞那儿缴械投降,分明是后者不堪其扰,随波逐流了。
费净这几日忙着安抚民心,又得修缮破损的屋宅,据说又找到法子毁了竹林了,倒是没抽出时间围着柳权贞转。
宵随意便陪着柳权贞到处逛逛晃晃。
一日,在深巷街角,不知是不是眼拙,竟瞧见了一个垂髫小女娃,穿着红色的衣裳,扎着两条羊角辫,颇像荷儿的模样。
让二人惊了一惊。
宵随意急忙追去,然那娃娃窜得甚快,像小猴子似的,转眼便没了踪影。
柳权贞换另一路堵截,运气好,竟叫他逮住了。
正面一瞧,那女娃娃戴了一张与黑袍使者一模一样的面具。
她本玲珑小巧,偏生脸颊上挂着硕大的金属面具,看着好生诡异。
“你怎会在此?”柳权贞冷冷问她,已然断定,她便是荷儿无疑。
宵随意急急赶来,发现师尊已将其截住,便直接出剑,欲使出画地为牢咒。
荷儿定定站着,也不说话,任由宵随意将其困在原地。
柳权贞想起姻缘线一事,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凑近贴耳问:“你之前施的姻缘线,可有解除之法?”
那声音很轻,以宵随意的距离,便只是窸窸窣窣的耳语。
荷儿忽地笑起来,那笑声里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天真烂漫一如从前。
她也轻轻道:“梦里的娘亲,你怎么见了我像见了仇人似的,你不喜欢荷儿了?
还有啊,你为什么要祛除姻缘线呢,它可是用我的一魂炼化而成的,你若消除了它,我便要魂飞魄散啦。
况且,娘亲不是很享受姻缘线带给你的快乐吗?”
柳权贞听到此处,颇为震惊。
“梦中之境,是你创造的?”
“不是我哦,但我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几日前的夜里,娘亲和爹爹缱绻缠绵,多么快活……”
“闭嘴!”柳权贞低喝,“你只需告诉我,可有解除之法?”
“除非你二人互相厌恶,否则便是无解之题哦。”
第101章
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来,那手与彼时夜里带走黑袍的,如出一辙。
艳红的玉指环在白日里更加夺目。那手甚是苍白,不似常人,臂上还有繁杂的图纹,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能笃定,那图纹是何物。
那手便这样旁若无人地抓住荷儿后颈,将其硬生生拖进了虚空裂缝。
荷儿摘下面具,还是一副稚嫩的模样。她咧嘴朝二人笑了笑,挥舞着小手以示道别。
“爹爹娘亲,姻缘线可不是那么好祛除的,不如顺了心中所念,管它什么人伦纲常。”
荷儿就这么被携走了,画地为牢形同虚设。
柳权贞有些木然地立在原处,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尊……”宵随意也立在原地,轻轻唤了一声。
“你方才同荷儿耳语,是不是在问她姻缘线的解除之法?”
有些事情,总要摆上台面的。
柳权贞阖眼复睁开,堪堪道:“你不也瞒着为师去找了武道古吗?”
宵随意捏了捏拳,“师尊,那我便直说了。之前你伐竹输了我,答应为我做一件事。其实我早就想好这件事是什么了,只差师尊一句承诺。”
柳权贞料想到会是如此,他也猜到了阿意要他做何事。
“此事,为师不能答应你。”
他吐了口浊气,“说起来,姻缘线惹上身,终究是为师所作所为导致,这后果,自是要我自己承担的。你要自己去找武道古除了那姻缘线,要我不插手,是也不是?”
宵随意心道,道古师叔定不会安安分分守住与他之间定立之约,估摸着早就默默测测同师尊通了气。然事已至此,叫他如何让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毁了一世修为。
“师尊,若我执意不同意你做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