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熟练地做着狼和狗的肉丸子,随口回答着尤枝枝的话,“他哪是偷懒,是方一正躺在床上,嚎了一天了下不了床。”
“他怎么了?受伤了?”这倒是新鲜,谁能伤得了他?
栓子将剁碎的青菜倒进面糊糊里搅拌,“受伤也算不上,只是被大人拉去练武,挨了几十棍子而已。”
尤枝枝:“……”
不是说大人轻易不会发脾气嘛!
*
余下的几日,似是碍于尤枝枝身体不适,总管家再没派人来催,
这日照常吃过晚膳,天空窸窸窣窣飘起雪花,起初是零星碎花,不出半柱香成了鹅毛大雪。像玉一样润,像雾一样轻,随风在天空中飞舞。
尤枝枝抱着暖炉靠在琉璃窗前听雪,
苍茫尽头,总管家带了先前那些婆子浩浩荡荡进了东侧院,
“总管家你这是做什么?大人已经不让我侍候更衣了。”
总管家进了门,座也没落,拱手道,“尤姑娘,听老奴一句劝,安心待着大人身边,别再惹大人生气了。不然,最后受苦的还是您自己。”
“总管家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尤枝枝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人原话:通房就该有个通房的样子,今晚,着尤通房侍寝。”
“侍寝!”静谧飘雪的夜里,似是突然炸开一地惊雷。
“大人不是不近女色嘛!”在船上,只是魅.惑香作祟,前两世他也未曾多碰过她一次,除了第二世她为了毒杀他,主动靠近……
“总管家,您是不是搞错了?”往昔清冷胜似雪的小脸,罕有地露出了惊骇,只是,这惊这惧也透着凉薄。
“尤姑娘没有听错。”总管家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大人如何,尤姑娘如何,他这个半百之人看得真切,
别看大人权势滔天,迟早要犯在这位姑娘手里了。
尤枝枝玉手轻叠,缓声道,“有劳总管家传话,一并对小女的提点,小女铭记在心,劳烦婆婆们为小女梳洗更衣。”
羊脂暖玉搭砌的浴池里,宽阔静谧,雾气氤氲,浮着的花瓣向少女诉说着柔情爱意。尤枝枝的眼睛晕了层水露,流露出深深的宁静与坚决。
这是东方溯逼她的。
本来,尤枝枝藏了珍珠粉,等捱到上一世的时间、上一世的场景,再毒杀他一次。毕竟,那是她熟悉的,会多几分把握。
可如今,怕是等不了了。
虽然仓促些,此时的尤枝枝也想不了那么多。家人和距离,是她最后的底线。
梳妆台前,尤枝枝手上沾满了珍珠粉,周全地抹在了双颊、耳后、脖颈……
唇上。
雪光荧荧,透着淡青紫色。
第32章
雪, 带着天空的纯净宛转飘然而下,为大地披上朦胧的银纱,无论是雕梁画栋还是茅檐陋室, 掩去了世间参差,只剩白茫茫一片。
一曲琴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卷起地上雪花悄然跃过高墙,朝天际飘去,
尤枝枝追随着自由自在的雪花远去,甩掉尘世的喧嚣, 再一次抚平她心中的烦躁, 俨然让这寂静的雪夜显得更加宁静。
翠榆院里,方一方六立在游廊下,见尤枝枝进院, 方六只当没瞧见,方一招呼她, “枝枝, 大人在琴室等你。”
她回身望去,硕大的琉璃窗后,东方溯端坐在?垫上,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与雪相迎,眉敛锋芒,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古琴的琴弦, 很有几分潇洒出尘的错觉。
很难把这张冷若冰霜的阎罗脸,与这曲清风古韵联系在一起。
忽得, 琴声错了一音。
仿佛在这与世绝尘的雪夜里,有谁扰了他的心。
他的视线只在尤枝枝身上停了一瞬, 雪落于她发间流苏、如画眉宇间。这般白绒绝色,置于雪地间,恍若雪中白狐摄人心魄。
尤枝枝不懂音律,更没察觉东方溯情绪的细微变化。她压着声响蹑生生进了屋。
门外的方一方六知趣地离开了。
万籁俱寂,似是天地间只剩这一角,这两人。
尤枝枝背对东方溯而站,长发用木簪轻挽,发间一簇雪绒在烛光下银链流光,她神色淡若冰花,望向琉璃窗外,
墙角的一树含苞红梅压着雪花,玩弄着天地飞雪,缓缓绽放,消融了冰天雪地,露出一个春,
最怕冷的她此时倒觉得浑身暖意绒绒。
几乎在尤枝枝沉溺其中、毫无察觉的时候,琴室走进来一个人,她一身散花水雾绿草衫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她把手里的木托盘轻轻放在琴案旁的地上,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