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对付,是劝说。”
尤枝枝的碗里又重新注上了热奶茶,就像这碗奶茶从未被喝过,
但是,可以吗?
只要被喝过,即使伪装得再好,也是喝过的。
*
当东方毅走到前厅时,东方溯已喝了两盏茶,见东方毅进门,眼睫微掀,全无半分讶色。
两人心照不宣,本就互相派着细作,也没必要再把探听到的事互相对峙一遍。
东方毅见到他心中还是会有隐隐的恨,毕竟是杀母之仇,可他忽然想到,也许东方溯早就知道母亲和弟弟去世的事是他做的,可东方溯仍然泰然自若地任由他赖在府里,
光这份忍耐就是他不及的。
“二哥。”东方毅自嘲道,“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你还能这样坐在一起,我还能喊你一声二哥。之前的事,算是咱俩,扯平了。”
“扯不平。”
“什么?”这不是东方毅预期的回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东方溯语中无澜却透着生疏与敌意,显然已经不是他的二哥了,
“你母亲认罪自戕,可我的母亲、大哥、弟弟皆被你害死,光这点,你还欠我两条人命。如今,你又挑起战争,你算算,现在又欠了多少条人命。”
东方毅终于知道为什么耶律峰吹胡子瞪眼了,刚才肯定是没谈拢。
耶律峰脸色铁青,横肉乱颤,“我就说你的计划行不通,还说什么他会帮咱们攻打京都,依我看,不如把他绑起来凌迟,先解了我心头之恨再说。没了他,料庆朝也没有第二人能阻挠我大辽勇士。”
东方溯冷掷一语,“你可以试试看。”纵然身体羸弱,可凛然杀气一如往昔。
耶律峰厚实宽大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折下一脚,桌子上的东西呼啦啦撒了一地,他抄起弯刀直冲东方溯而来,东方毅身体抗住他,
“将军,将军,莫动怒,您先歇着,我同他谈。”
打发走了耶律峰,东方毅回身踱了两步,“如今朝堂上那些蝇营狗苟你应该比我清楚。官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诊断,也就一两个月。太子遗传了官家的头疼症,你早就知道吧。你找到那个昙花藏在你府上,不就是想扶持傀儡,大权独揽。”
东方溯抿唇不语。
东方毅回身坐回蒲团上,他站在那里对着东方溯那张冷脸却总有种低人一等,求人办事的感觉,分明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我扶持二皇子,仁至义尽。可他却要将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抄家灭族。我把你从东方府逼走,本就是怕你获罪连累东方府,可他们非要做到这一步,别怪我不义了。”事到如今,东方毅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东方溯何尝不知,听到也没多少神色。
“攻陷京都,你做你的摄政王,我杀我的仇人,咱们正好利用耶律峰的军队。”说了这么多,东方毅终于说到了最终目的。
茶水尽,东方溯嗓音如沁着凉的茶,“大庆人的事,只能大庆人自己解决。”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东方毅也没想过这样就能说服东方溯,迂回半圈,“我还你两条人命如何?”
第59章 步步呕血·真·玩命追妻3
东方溯走出来时, 那张如雕刻般的侧颜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精致和柔和,周身似是镀上了层绒绒暖光,在这风沙掠地的西北, 无端得安宁。
“不该跟进来。”东方溯的话音一出口,一下子就被狂乱的寒风吹走, 传到玉枢耳中,飘渺得宛如隔世。
是的, 他不该进来的,这里曾是他的家, 如今却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 他有愧。
他知道东方溯也如此,可他比东方溯来得更强烈,因为他还心痛。
这痛漫天盖地的在他心里狂虐着, 像极了刮在身上如刀割的夜风,让他喘不过气。
“我逃了这多年……可是, 有些事, 逃是逃不掉的。”玉枢说,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皎月。
东方溯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话的份量, 这么多年了, 每次玉枢站在月下眺望西北,便是一场自我的凌迟。
他从来没有放过自己。
东方溯裹了裹身上的大麾,走的很慢, “是啊!逃是逃不掉的。我们都知道,你我皆处在权力的漩涡之中, 漩涡不息,便永无宁日。”
玉枢似是叹了口气, 很轻,“当初,就是想做这以身殉道的人,才会跟你攀上这权力之巅。”
东方溯驻足在廊下,任由肆虐的狂风刮擦他瘦削的身躯,屹立挺直,“又回到了原点。”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也不错。”玉枢凄然一笑,他觉得,也应学学东方溯,伤口不清理会腐烂发臭,不会因为时间长就自己好了,恰恰相反,时间越长,连着骨头都会发黑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