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济民从来都是忠臣做派,刚正不阿,容不得一点违逆君臣之道为官之道的事,今日却有些一反往日常态,说出的话圆润了不少。
萧琳笑了,便问道:“大人,那么如何以据实陈奏为准呢?”
宋济民道:“以律法公允为准,也不枉顾人情道义,就如殿下前日处置那郗骏平,想必便是据实陈奏了。”
萧琳心头积郁的不快此时尽数淡去,朗声笑道:“处置他的事也算是据实陈奏?原来这不是所谓犯了欺君之罪?大人可不要欺瞒我,岂不成了我来到幽州,一事无成,反到教会一位清明正直的好官如何欺君?”
随即,两人皆是大笑,宋济民提起了宋蕙,这几日他曾多次问起宋济民郗骏平和春琴将会被如何处置,因大案未结,宋济民并未言明,宋蕙便悻悻叹息。
“犬子当日曾言,‘律法本公允无有偏私,可是却常常保护了杀人如麻者、鱼肉百姓者,此非律法之罪,乃人之罪,如果郗骏平和春琴被处置,郗恒郗恢那样的恶贼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我宁可不再参与科考,亦修习武艺,做一名江湖浪人,快意恩仇,好过与这昏暗官场一同污浊’,微臣当日大为所动,本对殿下对郗骏平的处置有所疑虑,便也深知殿下一番安排用心良苦。”
萧琳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今日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大人已经全然明白了。”
宋济民一怔,问道:“殿下,不知这第二件事是——”
萧琳不作答,忽然将视线移向远处来人,问了一句:“冬儿怎么不来,梅音很想和她一起垂钓。”
远处来的人是萧瑜,他撑了一把伞缓缓走来,行至二人面前,才道:“冬儿到裴大人府上练字,要晚一些才能过来。”
他面向宋济民微微颔首致意,两人已有多日未见,宋济民多次想要探望萧瑜,却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辞,并非是萧瑜不想见到他,实在是他没有想好要以怎样的身份面对宋济民。
萧瑜称要先把冬儿叮嘱他带着的点心和清酒交给梅音,向两人身后走去,萧琳转而问道:“大人,你以为这位卫公子如何?”
宋济民一时迟疑,这位卫兰公子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的谜团,时至今日,宋济民依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与颖王殿下有着这般深厚的交情,两人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但是他知道,卫兰不是一个坏人,他心怀正义,聪颖有谋,当世之内恐怕再没人能超过他了。
他不吝惜言辞,夸奖了卫兰一番,萧琳很是满意。
“若是不论身份地位,只论才能,他与我相比谁更胜一筹呢?”
“这,殿下——”
宋济民一时失色,萧琳让他不必惊慌,只遵从心意来说就好。
“殿下恕臣直言,若是不论身份地位,想来是卫公子略胜一筹。”
萧琳微笑说道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继续问道:“大人,你说这样一位麒麟之才,仅仅是因为没有身份为证,因无端牵连,便不得施展一身抱负,是不是十分的可惜?”
宋济民更为困惑,他如今实在是一点都不明白萧琳和卫兰的用意了。
“想来是的,卫公子的才学当世罕见,若是真如殿下所言,因为某些原因不得明志,倒也的确万分可惜。”
萧琳颔首道:“好,既然如此,我要讲的话没有了,其余的话,就让他来同你言明吧。”
宋济民回过身,萧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熟悉的淡漠目光中有歉疚,还有难以抑制的感激无从宣泄。
他拱手向萧琳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二哥,其实二哥不必为我这样……”
萧琳抬手,让他不必多言。
“是你的,终究也是你的,当日我没有尽好兄长之责,如今能为你多做一些,也是应当的。”
萧琳向小舟走去,留下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宋济民。
若是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卫兰称呼萧琳为“二哥”,颖王萧琳,不就是当今的二殿下吗?那么卫兰便是……
白石溪畔,跃金厅内,这一次是萧瑜和宋济民久久而立,宋济民静静思索着,方才他从卫兰口中,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之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呼,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何去何从。
卫兰是卫兰不假,这是他在幽州的身份,如果在京城,在皇宫中,他会被称为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