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说的了。”沈卿欢任命般仰倒在榻上,往他的方向缩了缩。
谢谨庭没有表态, 只顺着她的脊背, 像是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儿,直到她眼睫不再轻颤,似是睡了过去。
嗅着怀中问馨香的发顶, 谢谨庭眸色愈发黑沉。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晓, 方才沈卿欢心中所想他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不曾拆穿她的小伎俩。
只不过前世, 收敛尸骨,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她的臆想, 依旧是无从考证, 谢谨庭缓缓吻上她的眼眸, 这只猫儿可瞒了他不少东西。
可那又如何, 谢谨庭勾起一丝笑意,绕着她的发尾。
将军府。
蒋世泊瘫坐在地上,就这么倚在树旁,抱着酒坛昏睡。
将军府大门方开,便有小厮向将军禀报了此事,便是一群人兵荒马乱的出来将前丞相抬了进去。
“父亲,”赵竹年匆匆赶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与驸马和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亦不知晓宫中打算如何处置,将军府从来不打算蹚浑水的,只愿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却不曾想,终还是插手了此事。
可他不会置喙父亲此刻的立场,将军府这么些年一直在朝堂上明哲保身,此番也理应从高台上下来,来看看朝堂昏庸落败之际的百姓,此般才是河内赵氏的作为。
赵谋岭看了儿子一眼,硬邦邦的道:“你瞧,昔日高高在上的宰相,如今成了人人可欺的前驸马,单这些时日在公主那里受气还不够吗,竟是而今将人逼到这种境地!”
赵竹年深深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他知晓,父亲向来严厉寡言,鲜少能如现在这般。
“父亲分明是在借着丞相身上的事,抒发对皇室的不满。”赵竹年这般阐述道。
如今皇帝昏庸无能,又一副活不长的模样,无人顾及他们赵家的功绩,若是皇帝疑心至此,只怕随手压下一顶帽子,赵家的处境便能一落千丈。
赵谋岭斜了他一眼:“臭小子,你此刻不该有闲工夫来老子面前插科打诨,你瞧瞧你姐姐,而今已然……”
赵谋岭说到这猛地噎住,随后偏头咳了两声。
他原先说,女儿向来听话懂事,而今已然去照料生病的前驸马了。
可他这话不知怎么的,说到一半便生生咽了回去。
“总而言之,你省了那些嘴皮子功夫,速速去替了你姐姐。”赵谋岭气不打一处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这般道。
赵竹年撇了撇嘴,应声道:“好好好,柿子专挑软的捏,去就去嘛。”
说罢,他叼着一根草,大摇大摆的朝着客房走去。
说到底,这样的结果他也是喜闻乐见的,赵家战功赫赫,可单单战功赫赫可不能免下灾祸,倘若皇帝要如何,他们亦是不能左右,唯有早做打算。
只是他父亲方才那个样子才是真好玩。
分明惦记着,生怕姐姐被毁了名节,却也知晓她不拘小节,长年累月同军营中的汉子们混在一起,早无人将她当做女子。
不过姐姐自告奋勇去照顾蒋世泊的时候,他半点意外也无。
他知晓他姐姐那性子,虽大大咧咧,却喜欢白面书郎,他倒不希望蒋世泊进着将军府,但也犯不着阻挠,至少不似父亲这般。
倘若晋江当真喜爱蒋世泊这一挂的,父亲兴许会掀了他的头盖骨。
和离过的男子,在他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毕竟将军府千百年便没有和离的先例。
“姐,药煎好了。”赵竹年只手推开了门。
客房内,蒋世泊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发了高热。
赵兰衔应声:“放在桌案上罢。”
赵竹年正欲离去,她复又问道:“竹年,我想知道,太子妃姐姐去的那日,你当真同面上那般洒脱吗?”
赵竹年的脚步墩柱,面上挂了一分苦涩的笑:“姐,你知道我的,可太子妃姐姐不许我消沉,她要我做红梅,做常胜将军,故人心愿在此,我如何能消沉。”
“那你,放下了吗?”赵兰衔轻声呢喃道。
榻上那人长睫似乎颤了颤,赵竹年顿了顿:“不曾,也放不下,竹年立誓此生不娶。”
赵兰衔背对着他,听闻这番回答轻轻笑了一声:“好,这才是竹年,爹娘那边问责下来,姐姐帮你顶一份。”
赵竹年隐去了面上的痛色,落上门后便倚在廊庑旁。
那是他弱冠以来,心悦的第一个女子,虽是无疾而终,他却理应为她祭奠心中这份情感,因为太子妃姐姐是顶好顶好的人。
春风拂面,他想起那日曾在杨府瞥见的女子。
他分明确信不是太子妃姐姐,可却又觉得两人身量极像,自此便在未去过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