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将士都给他们让路,他们如一柄流光溢彩的尖刀,破开沉闷的黑与灰,将一抹亮柔色揉进漫天沙尘中。
连高晴这样的人也不免对她侧目。
这个“麻子姑娘”真是中州秀美的山水。
他心想,只要把边疆守好,故乡的青山才会常绿。
鞑靼人不满金子没有按时送达,一肚子恶气全都撒在定州侯身上,又在笼子前奚落严克。
严克脸上原本毫无表情,在目光捉到李凌冰与谢忱的一刻,愀然作色,脚抬起来,“哐”一声踹在木笼子上,笼子“吱呀呀呀”颤抖起来,仿佛顷刻间要被愤怒的野兽所挣破。
李凌冰举着灯笼,目光快速扫过严克的脸,“谢嘉禾,怎么比我还慢?没吃饭啊!”她脚步又快了些,直接从严克眼前掠过。
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严克的视线中。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李凌冰还是有些害怕严克的怒火会烧到她身上。他真疯起来,她只能认怂。上辈子,她可是把雷都趟遍,亏都吃得打饱嗝!
李凌冰与谢忱来到博都察的帐子前,定住脚,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谢忱说:“一会儿进去,我要显贞,你要显媚,全都装到极致!”
谢忱:!!??
帐里传来尖细的笑声,有些刺耳膈应。
嗳,军营里除了她太真,还有其他女人?
李凌冰对守在营帐前的鞑靼守卫朗声道:“中州玉璋公主携小郎奴求见鞑靼二大王。”
还未等侍卫去通传,帐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叫他们进来!”
侍卫掀起帐帘,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谢忱先于李凌冰钻进帐子。帐里响起“叮叮哐哐”杯盏砸地的声音,她也进帐。
空气污浊,烈酒仿佛要把人溺死。
李凌冰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用眸子打量四周。
博都察身上还挂着甲,七零八落贴在汗津津的肉上,像被人刮了一半鱼鳞的胖头鱼。他应该是仓促间从低案上拔起身子的,大肚腩挂住了酒壶与杯盏,碎盏碗四散在地上,金黄色的酒水从案沿滴滴答答向下淌——犹如落雨。
那尖声细语的不是女人——是一群穿异服的瘦弱男人。一个个胸襟袒|露,形如鬼魅。
博都察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谢忱,一动不动。直到察觉李凌冰进来,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李凌冰在谢忱身侧站定,丢下灯笼,缓缓放下袖子。其实她与谢忱穿得极素,一丧服,一道袍,却仍是帐中比灯火还要耀眼的月与星。
博都察眼睛血红,仿佛盯着两件自中州上供的美好之物。
瞧博都察看谢忱的目光带着贪婪之欲,李凌冰心里笃定了。起先只是怀疑,现在是确信,这个鞑靼二大王男女通吃。
他怎么没看上严克?
虽然这不是重点。
但李凌冰一直认为,严止厌是比谢嘉禾好看的。
严克是战火淬炼过的宝石,好看中糅杂刚毅与坚韧。在边境战场上,在苍月照耀下,在战士白骨边,这颗自由自在的宝石熠熠生辉。
谢忱被她养得太好,是藏于闺秀未经人世的小道士。她选择救他的那一刻,也同时困住了他。他长这么大,见过多少人?可以说——除了她,再无一个朋友。
谢忱的孤寂与清冷在一些人的眼里会成为一团火。
这火在博都察的目中正烧得艳。他来回打量两人,脸上浮起餍足之色,道:“本王真是艳福不浅。”
李凌冰是来扮贞妇的,立刻蓄满泪,道:“我是来请贵客再耐心等待几日,弟弟的三百万两黄金已在路上。黄金一到,还请贵客还我们自由。我已是严氏妇,在我们中州,好女不能嫁二夫。”
博都察气喘吁吁,“这规矩在我们金帐就是狗屁。有经历的女人才懂得伺候男人。”
李凌冰扬起头,“我与严氏子两情相悦。今生,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魂。你若逼我嫁你,我就自尽于人前。”说完,她目光向下垂,蹲身抢来一片碎盏,抵在脖子上,“你就要那黄金,好不好?”她的一滴泪珠恰到好处滚落,只有那么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一般衔在嘴角。
谢忱呆立在原地,手不自觉摸上腰间,才想起自己没带刀,手指挠一挠腰,其实也不痒——就是尬得要命,得找点事做!
“美人啊,可别割破脸蛋!”博都察老鹰小鸡扑过来。
李凌冰往旁边一闪,把谢忱顶出去,与博都察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