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冰取药。
薛平的手指倏地伸过来,按住盒子,“公主,你可曾对君侯说起此事?”
李凌冰挑眉,“我就不信,你没对他提起过。”
薛平问:“公主何出此言?”
李凌冰沉眸,“最近几日,他见我像见鬼,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薛平道:“我薛平只是个不得志的秀才、半个不入流的江湖郎中,虽卑贱,却不是鼓唇摇舌、挑拨夫妻关系的小人。你的打算——我半个字都没同君侯提过。”
薛平松开手。
李凌冰把小盒子揣在手心,反复摩挲。
恰在此时,严克进帐来了。
薛平很识趣,立刻告退。
李凌冰看着严克默默无言坐到帐帘边,还是不拿正眼看她。
李凌冰道:“严止厌,你看着我!现在!马上!”
严克皱眉,视线落在李凌冰脸上,黑瞳孔又散开,他明明看着她,却又不在看她。
李凌冰冲到严克面前,他退了一步。她再靠前,把他堵在帐子角落。她踮起足,鼻尖几乎触碰到他的鼻尖。
严克心虚,问:“你要我做什么?”
李凌冰盯着他,问:“我丑吗?”
啊——
这算什么问题啊!
这根本是明知故问!
但凡见过那番光景,谁还敢说她丑!
不对,此生不会有第二个人见到!
他发誓!
严克说:“不。”
李凌冰挑眉,“哦,那就是很美咯?”
严克轻声“嗯”了一声。
他心里在喊,她简直美爆了!
李凌冰问:“如果是你,愿意用三百万两黄金换太真一笑吗?”
严克整个人滞住,黑眸一下子潋出寒光,正视她——不怒视她,“李之寒,你想也不要想!”
李凌冰想,这人就是这般无趣。
一猜,就中她心事。
第62章
李凌冰的手掌撑在严克胸口, 仰着头,“高雪霁三千武卒对上博都察两万骑兵,尚有胜算。你让我陪你去定州, 我愿意去。定州城深陷鞑靼泥沼, 是一处孤立无援的腹地。那里的鞑靼兵有多少?五万?七万?十万?高雪霁纵使是战神降临, 以一敌百,真能帮你活着抢下定州城吗?”
“你可信我。”严克黑眸沉沉, “我已有打算。”
李凌冰道:“你的打算里有那三百万两黄金。绕来绕去, 你都得稳下博都察, 挪走黄金,身到定州城。”
严克此时此刻真想狠狠吻她。
她的想法有多可恶,她的真心就有多可爱。
李凌冰琥珀色的眸子闪动, “我问你。你要定州, 还是——”她最后一字吐出来,嗓音又沙又哑, 犹犹豫豫, 凄凄切切, “我?”
严克沉默不语。
这一犹豫如雨没心田——溺水啊。
江山和女人,他上一辈子选了, 不是吗?
李凌冰极轻极快地叹一口气, 将脚踮得更高,双手环住他脖子,轻柔慢语:“很难选吧。让我把两个人送给你好不好?”
严克失神。
李凌冰道:“一个平平安安的李之寒。一个真真正正的定州侯。”
严克没有反应。
李凌冰更进一步,“诱鬼只是权宜之计,他不会得手的。”她手掌朝上, “我保障。”见他仍是神色凝重,故意露出一笑, “你不会觉得我会失身于鬼。或者——我换不回那三百万金?”
严克又沉默了一阵,有些粗鲁地推开了她。李凌冰一霎有些懵。
严克掀帐离开,留下一句:“李之寒,你要是敢去,我就算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也追着你!”
两人不欢而散,彼此僵持数日,谁都不让着谁。
直到,潘玉的三寸不烂之舌也化解不了博都察的不满与愤怒。北边的鬼土|雷炸开了,在军营闹得不可开交。四方骑阵马蹄飒沓,扬起如旋风一般的沙尘幕,将中州的将与兵、公主与君侯卷进去。身处沙暴中心的人们每呼吸一次,就咳出带沙的血痰。
日不与我,时不我待。
严克久等不来他的“救星”。
李凌冰只能一意孤行,主动出击。
李凌冰让谢忱收拾一下仪容,穿上他最好的一件道袍。她自己对镜梳妆,用木炭棒子描眉,咬破嘴唇,抹血当胭脂和口脂。她挽出松发髻,手指绕出几缕卷,从流云一般的发间扯出来,散落在额间。她穿素白衣裙,神情疏离,决心扮演出尘的贞妇,带着一丝被人世之苦所折磨的破碎感与屈辱感,吹亮一盏破灯笼,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她不许谢忱带刀。
她与谢忱一前一后,一白一蓝,提灯笼穿梭于身着灰黑铠甲的兵士之间,显得像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