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么早已日上三竿。
严老夫人拉着严怀意的手缓缓走到廊下。
严怀意挣脱严夫人的手,跑到屋外砸门,大喊:“二嫂,四哥,太阳照屁股了,该起床啦!”
所有人的身子都是一震,下人们赶紧把身子压得更低些,有人眼睛尖,再从窗格子里瞥见轰塌的床。
严夫人特别想念经,佛珠转得飞快。
一想到四子与太真的纠缠,她不免暗叹一声。
他们应了一句话,有情,无份。
当日,若不是太真自愿嫁给严二,抛给鞑靼人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她的女儿早已远嫁,她的幺子早被押去定州为囚了。
世人或许会觉得他严氏窝囊、残忍。
让一国长公主嫁给一个冰冷的牌位。
太真嫁给严二,严二是被博都察所杀,太真再嫁博都察,这是辱敌妻。
你看,太真真是聪明,拿捏住了敌寇的卑劣。
她也真是心狠,对自己如此,对四子也如此。
在严老夫人心里,太真对严氏是有恩的。
她救了严氏的女儿,保住了严氏的儿子。
严夫人真心希望,太真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媳妇。
但,命运似乎总是捉弄有情有义的人。
恰在此时,严克和李凌冰走出来了,手挽着手,脸上的神情很是宁静。
有仆丁来报:“夫人,”那仆丁抓抓头,目光悄悄带一下严克,支支吾吾不敢说。
严夫人干脆利落地道:“说!”
仆丁再抓头,“府门外头,有个女子来寻夫,听她的描述,说的好像是——”他看向严克,一跺脚,“找的是四公子!”
李凌冰把手从严克手心抽走,用目光刮一下严克,见他皱眉,不想狡辩的样子,赶紧用袖子扇脸,免得心火烧起来,害她失态烫红脸颊,“走,咱们去见见四弟的新娘子。”
严夫人、严怀意、李凌冰与严克来到前厅。
哭得双眼泛红的崔文鸢没有立刻上前,只用手绢抹眼泪,她把眸子藏在绢子后面,用余光打量来人和她们通身的打扮,哭了好一会儿,才扑到严克身上,“夫君,你让妾好找。”
严克把崔文鸢的身子扶正,神色凝重。
李凌冰和严夫人都在看崔文鸢,同样不说话。
严怀意上前,仰起头,笑问:“你是四哥的心上人?”
崔文鸢刚想说话,却被严克打断:“她不是。”
崔文鸢狐疑看一眼严克,心下没个准儿,大着胆子问:“那你说,我是谁?”
她是谁?
严克也不知道。
李凌冰眯起双眼,也问了一遍:“她是谁?”
崔文鸢瞧一眼李凌冰,把目光移开,又转回来,瞧一眼,突然脸色惨白,匍匐到地上,“公主殿下!”
李凌冰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这么个人来。
李凌冰问崔文鸢:“你认得我?”
崔文鸢回答:“公主贵人多忘事,您曾给我一个花冠还有一盒薄荷香膏。”
李凌冰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
李凌冰觉得更有意思了,这就是那个能够拿走严克铜钱的女人?
她仔细打量崔文鸢,觉得这女人的确挺美的。
李凌冰淡笑着绕到崔文鸢身边,唤一声:“四弟妹!”她看到严克身子滞了一下,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惹人嫌,于是牵起崔文鸢,暗中踹一脚严克,他依然岿然不动,她把崔文鸢牵起来,引到严夫人面前,“来,我们认认婆母。”
严夫人有些头疼,佛珠转得越来越快。
崔文鸢正欲行礼。
严克一步跨过来,架住崔文鸢的手臂。他与李凌冰各执一条手臂,把崔文鸢挟在中间,一个把她往地上按,一个把她往上面架,场面一时有些微妙和焦灼。
严克盯着李凌冰,“你听我说,我以为她是——”
一个“你”字哽在喉,他说不出口。
一来,这像是个顶假的借口,说出去人家未必信。
二来,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崔文鸢是他什么人。
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才是最致命的!
严夫人闭上眼,说了一声:“够了!”
李凌冰和严克同时放手,这一放手,把崔文鸢摔在地上。
崔文鸢呆望两人,终于把话挑破:“我和夫君是他失忆后成亲的,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李凌冰长舒出一口气,又立刻吊起眉头,细白的额头拱起两座眉山,眸子死死盯着严克,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严克回答:“李之寒。”
李凌冰摇头,“这是我告诉你的。”她咬住唇,一低头,想了会儿,道,“你能忘记,也好,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