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只知华淑心气高,他只以为她想要的不过是风光无限,是出人头地。
他让她便是,他自愿藏拙。
只是,李元牧从不曾料到,她想要的竟是这整个大晟。
华淑面前的胞弟李元牧是愚笨迟钝的,那是李元牧心甘情愿把风头都让给她。
事实上,论起洞察人心,李元牧才是个中高手。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玩弄人心的最好权谋家。
李元牧并不在意这皇位,可他在意华淑。
她对他而言是将他抚养长大的亲人,是他在阴暗处私生情欲的女子,是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可能性。
窒息感都敌不上他淌着血的心,李元牧分明已经知晓一切,却仍嘴唇发着抖,颤声问她:“阿姊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真心?”华淑轻嗤了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她眼神一凌,用手帕重重擦拭着碰过他的手指,语气厌恶:“若早知今日,我何必与你逢场作戏?”
“我就该任你在雷声中瑟瑟发抖,在祠堂里被那毒蛇咬死,让二哥那蠢货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每个字都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他的心里,还毫不留情地搅到鲜血淋漓才算作罢。
李元牧闭上眼,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眸中的泪。
他想:弱者留不住阿姊。
他的眼泪是她的战利品,她会为此洋洋得意,但这却不足以留下她。
他若想要将她困于自己身畔,唯一的办法便是比她更强。
她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使恨他到骨子里,都会忍辱负重地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代价是算计,是鲜血,是他的命,李元牧都认了。
疯了,他早就疯了。
从他对她不知不觉病态依恋的那一刻起,在他于潮热夜晚梦到她的那一刻起,自他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唤她一句“阿姊”起,
他早已万劫不复。
......只要能留下她。
李元牧再次睁眼时,黑眸沉沉地望着她,轻轻从唇中吐出几个字:“阿姊想要这位置,那便试试。”
他抬起手,精准地掐在小青蛇的七寸,毫不留情地把它拽了下来。
恰在此时,银白的闪电以雷霆之速劈射下来,银光照亮了少年绝艳的脸庞。
李元牧上前一步,凑近华淑耳畔,低声一字一顿道:“试试,究竟鹿死谁手。”
而今,李婧冉身上的龙袍却唤醒了李元牧这段几年前最糟糕的记忆。
他借着严庚书的势力上位,交换的代价便是做好他的傀儡皇帝。
李元牧并不在乎,因为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他的阿姊的确留在了他身边。
她处心积虑地想杀了他,这是多么美妙啊。
只要他一日不死,阿姊便会一直呆在他身边。
阿姊喜好美貌的男子,他便召集天下男子选出最美貌的三百人,送入长公主府服饰她。
阿姊喜欢金银细软,他便掏空国库,纵是用那备下的赈灾银两也要打一套配得上她的头面。
阿姊纵然犯下滔天大罪,当众杀害朝廷命官,再如何嚣张肆意,他也容得下她。
甚至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摄政王、靠近大祭司,试图集结宗/教与权臣之力对抗他,他都可以视而不见,甚至把试图弹劾长公主的人尽数杀光。
谁敢动她,他便杀了谁,把他们做成人皮扇骨以儆效尤。
可是......
李元牧眼眸猩红地一寸寸扫过她光洁的额头,漂亮的桃花眼,精致的鼻梁和艳色的唇。
心中想的是:阿姊,天下万物皆是你的,可你得是我的。
没了这帝王之位,他又该如何留下她呢?
他克制不住地有些慌乱,就像是被扔进大海浮沉的人,原本抱上了块浮木,谁知她却想到把浮木抽走。
肆溺,沉沦,淹没口鼻的咸涩海水。
死亡的压迫。
都不及失去她。
李婧冉看着眼前的少年,斟酌了下语言,问道:“你不会杀我,对吗?”
李元牧定定看她片刻,扯着唇道:“阿姊,你应当知道的。”
心中那种极致的恐惧让他心神俱乱,他看着她身上的龙袍,口中低语着对她道:“是啊,朕畏惧。”
他捏着那明黄的龙袍,微一用力,伴着裂锦之声,那原本象征着皇室尊严的龙袍被他撕成了破布,自她肩头滑落于地。
李元牧的目光触及她薄纱下的肩,抿着唇挪开视线,却继而道:“阿姊知否,朕都快疯了。世人皆知长公主奢靡,喜好男色,府里面首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