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总想着躲在‘阿姊’背后受她保护。可不知何时,当我看到你时,我不想当那个被保护的了。”
殿内静谧,落针可闻,他微微笑着朝她望来,每个字都砸进了她心底。
“李婧冉,我想保护你。”
李婧冉向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很容易被他人的三言两语蛊惑的存在。
最起码在现代接到诈骗电话时,她每次听到电话那头的“躺着都能赚钱”云云不切实际的说辞,都会非常简单干脆地问对方:“要帮你报警吗?”
如今听到李元牧这句话的感受,不亚于她当时听到电话那头的诈骗犯沉默三秒后,哑声对她说的那句“谢谢”。
让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中都怅然。
她因为李元牧的话,整个人都感到晕乎乎的,就这么晕头晕脑地被他说服了,亲手摘下了在他足踝束缚了数十年的红绳。
用的还是先前被另一面深深扎入黑檀木的金剪。
“咔嚓”一声轻响,随着金剪的咬合,红绳应声而断,金铃轻震着落了地。
李元牧眸中沾了些笑意,唇角越翘越高,压痕摁不下去。
他咬着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原本就鲜艳的唇色润了些水光显得格外潋滟,模样勾人神情却极致温柔。
“李婧冉,这可是你亲手解开的。”
李婧冉微挑了下眉梢,拉长嗓音道:“你是阿拉丁的神灯吗?谁解开了你的束缚,你就要跟着谁一辈子。”
“神灯?那岂不是可以永远跟着你一辈子?也好。”李元牧如是说道,走到殿门前拉开了紧闭许久的沉重门扉。
宫灯的光影在那一刻宛如刺破乌云的第一缕阳光,倾泻而下,他沐浴在光亮之中,回眸朝她笑道:“走吧。”
“做什么?”
李婧冉嘴上问了句,身体却很老实地起身走到李元牧身边,和他牵着手一路漫步到荷花池旁。
李元牧将手中的红绳放在她的掌心,金铃落下时发出了声隐晦的轻吟,在夜色中喑哑得暧昧。
李元牧示意了下冰层刚解冻的荷花池,如今冬季的霜覆满湖面,莲花尽数凋零,只余零星几个枯叶飘在湖面。
“荷花池底淤泥多,先前二哥曾将半臂粗的镇纸落入湖水,着三十个奴仆在大热天打捞了七天七夜都没找着。任何东西只要进了这荷花池,便再也回不来了。”
李元牧在她身旁慢慢说道,晚风吹起了他们交缠的发丝,他侧眸对她道:“扔进去吧。”
李婧冉顿了片刻,心中不知为何忽而生了些许的犹豫。
她不知道当自己回到现代后,这个书中的世界会变得怎样。
是会直接消失吗?还是会一直存在?
如果是后者,他们.......还会记得她吗?
倘若她如今将李元牧的执念破除,那她焉知自己是否会成为他新的执念。
如果当真如此,她走了之后,他万一没有忘掉她.......他会有多伤心啊?
李婧冉在那一瞬想了很多,她前所未有地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心底产生了些许的恐惧。
世上最治愈的事莫过于亲手将一个身处阴霾的人拉出泥潭,而最残忍的事却不是单纯将一个人推入泥潭。
而是将泥潭中的人拉了出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得到救赎之时,却蓦得松开了手。
“你......这种事情,自己来了断不是更有纪念意义吗?”李婧冉情不自禁地避开了李元牧的目光,嗓音被风吹得稀散。
李元牧的眸光蓦得变得幽深了几分,但很快又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掩盖得很好,指尖轻轻将铃铛摁入她的掌心。
“可是,我想要你的一份承诺啊。”李元牧话语间含着些许不明显的试探,缓慢地一字一句对她道,“承诺你不会轻易抛下我。”
「宿主,李元牧太聪明了,你千万别再犹豫啊,不然他一定起疑心。」小黄在李婧冉静默的时候都不禁有些焦虑地出声提醒。
李婧冉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变得十分割裂。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犹豫是没有意义的,也明白她应该做什么,可那偏偏与她的情感背道而驰。
“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怎么能再放弃我?”——她曾经在很多影视作品里看到过这句老掉牙的台词,如今才算是觅得其中一二。
心中的两根相绕的弦剧烈地拉扯着,让李婧冉在那一刻变得异常为难。
还有一丝微不可查地难过。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李元牧。
在清凉的月色中,少年本就纯净的脸庞更是被皎洁的光镀上了层朦胧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