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此话一出,周围尽是一阵哗然之声。
这属实是太荒谬了,有些百姓情不自禁地问她道:“你可知,信口胡诌该当何罪?”
黑衣女子恍若未闻,她仅仅是注视着裴宁辞,将目光里的怨藏匿得很好,她哭着对他道:“阿辞,是我对不住你。”
大雪之中,她一身单薄,此刻浑身都被冻得发抖,但还是坚韧地咬着牙在风雪中跪下,对周遭的百姓们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勾/引的他,他只是.......情不自禁。”
每个字看似是在为裴宁辞开脱,实则都是在把他推入深渊。
说罢,黑衣女子从袖口一件件拿出属于裴宁辞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入宫为兄长收尸时,在兄长的房间内找到的。
她并不知兄长和裴宁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兄长原本都已经被选为大祭司了,谁料第二日却传来他身死的消息。
而最大的、唯一的受利者是谁?是这位新的大祭司啊。
裴宁辞,他可是连全尸都没留下啊!!!
她今日宁可玉石俱焚,也要让这高枕无忧的凶手付出代价。
若说百姓们先前只下意识觉得荒谬,如今看着黑衣女子这幅情真意切的模样,和她拿出的物品,在这一瞬心中也分外犹疑。
车夫抓准时机质问裴宁辞:“祭司大人,此女所言是否为真?”
赵奉常也禁不住催促着裴宁辞道:“祭司大人,她如此污蔑您,务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黑衣女子只是分外柔和地朝裴宁辞笑了下:“阿辞,这些东西我也该还给你了。此生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礼成——”
繁琐冗长的婚宴终于落幕。
刹那间,礼炮齐响,烟火皆明。
无边的彩带坠落,就像是无数个砸在玉石像上的斧头和臭鸡蛋。
前者是幸福的开始,后者是神明的陨落。
虔诚的信徒纷纷成了最残酷的暴徒,被欺骗多年的愤怒此刻都成了地基中被抽走的积木。
一根,两根,三根。
一下,两下,三下。
“哐啷”一声清脆的声响,神佛像终于被拦腰折断,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神啊,陨落吧。
是时候堕入凡尘了。
反噬的力量向来是最可怕的,它无法捉摸,也令人无法掌控。
信仰有多么强烈,反噬就有多么令人绝望。
那是千百倍堆积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如涨潮的海啸,眨眼间就将先前辛勤拼凑出来的东西给尽数淹没。
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的玉神佛像碎了一地的残花,又像是纷飞的大雪。
大雪将李婧冉的十里红妆都覆上了一层霜白,酒过三巡后,驸马静坐马车,即将被先行护送回长公主府。
护送他的人依旧是严庚书。
在严庚书离席前,兴许是他唇边的笑意着实让她看不过眼,李婧冉下意识出声唤住了他。
“摄政王。”
严庚书脚步微顿。
不知何时,午后的夕阳已尽数陨灭,夜幕低垂,风稀星疏。
在这称不上多么美好的夜色里,严庚书在阑珊的灯火中回眸望着她,恭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婧冉静默片刻,随后端着酒杯走到严庚书面前,静静凝着他道:“今日宾客皆来敬了次酒,唯独你没有。摄政王,你得补上。”
“臣失礼。”严庚书低低说了句,伸手要去拿自己的酒杯,却被李婧冉纤白的指尖轻轻抵住了胸口。
她的嗓音在嘈杂声中依旧是那么有辨识度,像是敲击着他的耳膜一般。
“就用这个。”李婧冉将自己的酒盏递到了严庚书面前。
酒盏是纯银做的,上头镶嵌着楼兰进贡的蓝宝,而那银白的杯壁之上,印着一个格外暧昧的红色唇痕。
是她的唇脂。
在晦涩的夜晚,严庚书的目光在她的唇印上停留一瞬。
他什么都没说,就像是在无人知晓的夜色中最后的放肆。
严庚书默许般伸手去接她的杯子,但李婧冉却又收了手,用眼神缓慢地勾勒着他愈发锋利的面部线条,挑眉笑了下:“本宫的杯子,只有两种人能接。”
“驸马,和情人。”李婧冉意有所指地补充了句:“旧情人不算。”
李婧冉是在试探着严庚书:他要不要和她复合?
不对,甚至称不上复合,他们从未在一起过。
严庚书并不傻,这种风月事他见的比李婧冉多,况且李婧冉的这句话已经挑得足够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