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她,在不知不觉间提早了李元牧黑化的时间。
为什么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她分明是想救他的啊.......
屋门被退出去的奴才们小心翼地无声带上,屋内静得能听到他们离去时的繁乱跫音,是那么的惊慌失措。
直至此刻,李婧冉才瞧见一直绷着一口气的李元牧缓慢地卸下了力气。
她看着他的侧影,能看到少年恍若被抽走了脊椎骨一般,分明正处于鲜衣怒马的年纪,如同老者似的被一寸寸压弯了身子,脸上如乌云般阴郁的神色也缓慢地散去,变成了一种迷茫。
只是他迷茫的神色藏得太好,转瞬即逝,最起码在他走到李婧冉面前矮下身时,他已经恢复成了没有一丝异色的李元牧。
“你可有哪里伤着了?”李元牧似是想伸手来搀扶她,却因为不知晓是否会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弄疼她而有些踌躇。
李婧冉并未说话,只是定定地用目光勾勒着少年的眉眼,眸中一寸寸盈了泪光。
李元牧见她半晌不语,自是更加担忧了,关切地再次问道:“你若是哪里不舒坦.......”
话音未落,剩下的字全都卡在了喉咙口。
李婧冉半跪着倾身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李婧冉抱得很用力,就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拥抱面前的少年,力道大得让李元牧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他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体温,是温暖的;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嗅到的是她身上仿若带着温度的馨香。
李元牧并没有推开她。
她真的好温暖啊,就连一滴滴掉在他肩颈处的泪,都烫得灼人。
“李元牧......”他听到她如是唤着他。
李婧冉想说些什么安慰李元牧,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中她已经摸透了李元牧是个怎样的人。
少年的他温柔善良,他身上最可贵的是他的共情性。
身为皇子却能表现出体恤民生的人很多,那是一场皇家的必修课,是赤.裸.裸.的作秀。
然而身为皇子却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并且当真对每个阶级身份的人都做到了尊重,这才是最难得的。
它要求的是一颗柔软却敏感的心。
然而此刻,同样也是这么一个人,被迫手刃自己的亲人。
他会怎么想啊?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罔顾道德伦理的怪物?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配存活于世的罪人?
李婧冉想让李元牧别害怕,想让李元牧释怀,想告诉他那是二皇子欺辱他们在先、他是出于自我保护。
可二皇子的确已经真真切切地死了,起码在她眼中的幻境而李元牧眼中的现实里,被李元牧亲手捅了个透心凉。
况且,语言的力量太单薄了,她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对李元牧说的话,千言万语此刻都变成了他的名讳。
“李元牧......李元牧......”她的脸颊贴在少年细腻的肩颈,被他清峋的锁骨硌得生疼,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李元牧,小木鱼,弟弟。
他就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李元牧的眼眶有些红,但他自始至终连一滴眼泪都没落。
那双僵持在空中的手终究还是克制地触到了她,生涩又僵硬地一下下轻拍着安抚她,为她顺着气。
他在她耳畔玩笑似地安抚道:“先前一直听他人说女子是水做的,我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
李婧冉闻言,明知不该却哭得更厉害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元牧自己心里都那么不好受,居然还得分心思来安慰她。
她觉得自己就是白长了那么几岁,如今分明知道自己该止住眼泪继续理性地和李元牧相处下去,争取早日回到现实,但是她却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胀。
李婧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得这么凶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
李元牧分明那么娇气爱哭,他但凡在方才被二皇子为难时落一滴泪、但凡在如今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她都不会如此。
她好疼啊,为眼前这个身子都在颤却仍在强装无事的少年感到疼,为那个说“我好像永远留不住真心待我之人”的少年感到疼,为被生活千刀万剐最终变成了阴郁天子的李元牧感到疼。
李元牧从小到大长于尔虞我诈的皇宫,他又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在被陷害到险些丧命时怎么可能不知道幕后真凶是他的亲人?
但他还是选择了当个傻子,佯装不知,继续格格不入地当着一个软弱又好欺负的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