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贪心,也所求不多,只想着一味地忍让守好琴合宫这片方寸之地,也从未想过要去争抢什么。
命运真的很弄人,硬生生把这么一个人强逼着让他坐上最冰寒刺骨的龙椅。
李婧冉的指尖攥皱了李元牧的衣领,她微微撤开点距离,凝着李元牧平静的神情,对他道:“李元牧,你要是难受,哭出来会好许多。”
微弱的光线铺洒在两个跪坐于冰冷青石地紧密相贴的身影,像是在冰凉困境里依偎取暖的小兽。
李元牧半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随后做出了个不符礼教的唐突举动。
他朝李婧冉伸出手,李婧冉下意识闭了下眼,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触到了她哭得微肿的眼皮。
李元牧的动作很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抚着她的眼,像是要把那肿胀的眼皮揉开似的。
他指尖从她的眼一路滑落到她的脸庞,最后温柔拭去了她的泪痕。
李婧冉并未睁眼,心甘情愿被剥夺了视觉,嗅觉和听觉在此刻都变得格外敏锐。
她也没看到李元牧眼眸中藏匿得很好的晦涩,他注视着微微闭着眼的女子,她是那么的相信他,对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之心。
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疼、为他哭,可他当真配得上吗?
理智与情感在这一刻血淋淋地拉扯着,让李元牧原本坚定的念头开始动摇。
但不过须臾,他的眸光便再次安稳了下来,像是确定了某种心思。
李婧冉不知少年心中龃龉,也瞧不见他神色间的挣扎。
她听到少年低低地叹息,他对她说“因为你已经替我把所有的眼泪流完了”。
她闻到了少年身上的书卷墨香,他在靠近她。
她感受到发顶轻轻的触碰。
朦朦胧胧的光线融着夏日的暖意透过了窗户纸,一片寂静声中只能听到偶尔的蝉鸣,和彼此的心跳声。
半明半昧的光影倾泄而下,映亮了少年虔诚的神色。
他轻轻阖眸,吻了她的青丝。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就好似被人遗落在孤岛的唯一幸存者。
这一切的事情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从没有过什么二皇子,李元牧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他们并没有遭遇任何的突兀挫折。
日子是伪装出来的宁静,平和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提过李元牧那个隐秘的吻,李元牧也从未对她说过任何不合时宜的话。
李婧冉和李元牧都心照不宣地过起了之前的那种生活,他依旧会在每日清晨帮她挽发、替她梳妆。
而李婧冉也会拿着膏药,示意李元牧把裤管挽起来,要帮他上药。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约便是李元牧没有先前那么羞涩了。
他的杏眸中越来越亮,温柔得不可思议,也不再抗拒她的亲近。
甚至还会主动亲近她,有事没事就碰她一下,就像是......
——就像是在确认如今这个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并不是他的又一个臆想。
李婧冉让他把裤管卷起来时,她本以为按照李元牧这种小古板的个性应当又得扭扭捏捏好久,直到再次被她没羞没臊地威胁才会妥协。
谁曾想李元牧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坐于床沿垂首一寸寸卷起衣物,青紫的膝盖裸/露在空气里,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倒是让她满肚子的情话没了用武之地。
李婧冉怔了片刻,随后坐在他身畔,用棉球轻擦在他的伤口处——起码上次用严庚书练过手后,她如今给他人上药的水平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李婧冉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沾着他的膝盖,李元牧本身皮肤就薄且白,一点轻伤看起来都分外惹人怜惜,如今膝盖处的磕伤更是触目惊心。
她为他上着药,只觉此刻当真明白了“伤在他身,痛在她心”的......慈母心理。
自始至终,李元牧都很安静,垂着纤长的眼睫不语。
李婧冉为了活跃气氛,故意逗他道:“小木鱼,你如今倒是没那么贞烈了嘛。我方才都想好要怎么说好听的话哄你了。”
李元牧静默片刻,轻轻揉了下眉心:“好听的话?那我倒是还挺知情识趣的,避免了双重折磨。”
“喂!”李婧冉不满瞥他一眼:“什么意思?说清楚。”
李元牧想到李婧冉先前那些‘你缺点我’云云的直白话语,有心想跟她说就算女追男隔层纱也不能如此敷衍吧。
但他仅仅是偏过头,努力压了下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只是道:“是我失言,姊姊莫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