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骂归骂,但饮水之人冷暖自知。
他们想留下来。
李婧冉看着乌泱泱跪了一片的公子们,感受到的是他们的认真和渴望。
她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不理解这群公子为何心甘情愿被她蹉跎年岁,但还是对他们的选择表示尊重。
冬天铺路的青石板湿冷,李婧冉对他们道:“都起来,别跪着。”
怪让她折寿的。
公子们这些日子也感觉出长公主的性格和往日有些不同,如今对视一眼,都有些拿捏不准要要不要起身。
李婧冉被他们举棋不定的样子给气笑了,转头问银药:“本宫如今说话都这么不管用了吗?”
银药连忙安抚着自家殿下:“殿下见谅,公子们恐是这几日听说了炮竹声,耳朵一时之间不太好使。”
说罢,她侧过头朝跪着的公子们道:“殿下请各位公子平身,诸位没听到吗?”
李婧冉瞧着银药如今的模样,倒是轻轻挑了下眉。
她尤记得刚过来的时候,银药还是个话少安静的腼腆性子,现在倒是也能独当一面了。
倒是没有辜负李婧冉的信任。
公子们听了银药的话,这才缓慢起了身,吞吞吐吐地问李婧冉道:“不知殿下可否开恩?”
李婧冉看向他们的目光很平静,看着他们道:“想留下,可以。但本宫的长公主府不留闲人。”
“每个人自行想个谋生的法子,三日后让许钰林统计好报给本宫。本宫会请人来教导你们,以五个月为期,在那之后长公主府就不会为各位分发任何月银,你们在长公主府的吃穿用度都得按外头行价折钱。可以接受,那就留下。”
李婧冉的态度不冷不热,口吻听起来也不留情面,但众公子能在自家府里的明争暗斗中活到现在,自然都不是傻子。
他们听懂了这位高贵的女子看似冷酷的话语里,藏着的温柔。
她哪里是在搓磨他们呢?她是在帮他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往日里是没有和嫡子一同入学堂、学本事的机会的,懂的只有怎么在后宅里明争暗斗。
但李婧冉如今就把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在了他们面前,甚至给了他们选择权,任由他们选择他们想学什么。
年纪最小的那位小公子忍了半晌,但还是忍不住眼带期翼地仰望着李婧冉,问道:“殿下,我想读书......可以吗?”
话音刚落,其他公子们就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世人皆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但也都知晓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们的庶出身份早已注定了他们就算读了书,也无法施展拳脚,也永远无法站在朝堂之上,为天下百姓谋福。
他说想读书,那岂不是让长公主供他吃喝一辈子?
李婧冉闻言,思忖半晌后反问他:“你能靠读书养活你自己吗?”
小公子沉默了。
他约莫只有十三四岁,考虑事情也不够全面,但也正是因他的无知才能问出这个格外无畏的问题。
被李婧冉反问后,他只是认真地摇了摇头:“很难。”
李婧冉方才跟他们说的条件是只给他们五个月,之后便要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规矩既已定下,自然也不能轻易更改,但既然有人这么积极地想体验下读书的苦,李婧冉自然十分乐意帮他们一把。
她朝着这些公子们微微一笑:“本宫会请先生到长公主府设私塾,各位闲暇时都可以去旁听,但前提依旧是本宫方才提到的——五个月后,本宫不会再给任何人发放一个铜板。”
说罢,李婧冉弯下腰,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小公子脸上捏了捏,朝他温和笑笑:“当然,你要是能撒娇卖萌让哥哥们养你,那专心读书也不是不可以。”
李婧冉本意只是想逗小孩一样逗他两句,毕竟孩子这么小就被抢入府,也是不容易。
谁料,其他公子们听到李婧冉的那句“哥哥们”,面色却都诡异地红了些许。
唯有油盐不进的阴柔公子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殿下,我想习武。”
他虽男生女相,但自小崇武,只是说出去别人企鹅都只当他在玩笑。
“可以啊。”李婧冉直起身,望着阴柔公子,语气和善道:“好好学,学出名堂后本宫把你引荐给摄政王。”
让他去严庚书手下继续受苦吧。
其他公子见他们俩这么离谱的要求都被答应了,纷纷燃起了些希望,提出的想法一个比一个新奇。
譬如阎王公子会羞涩地红了脸(但他是小麦色皮肤,不那么明显):“我想学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