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所有事情都仿佛被慢放了一般。
严庚书只觉他再也握不住她的手,感受着她彻底咽了气,手垂落在地。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犹如走马观花般回放过了他与阿冉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到了她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半真半假地对他说:“因为我心疼你啊。”
想到了她吃醋时,故意冷言冷语地道:“去陪你的江姑娘咯。”
想到了她带着一身伤,回到他身边时绝望又破碎的神态。
想到了他要将她拱手送人时,她安静却又温顺的模样。
想到了两人那简陋的大婚,她为他穿上一身嫁衣的模样。
最后的最后,他仿佛回到了山崖底下的竹屋初遇当日。
那位布衣素裙的姑娘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地对他说:“阿冉,我叫阿冉。”
每一点每一滴,此刻都化成了一把利剑,深深扎入他的心肺,刺痛得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撕裂。
严庚书只觉排山倒海地疼,他躬着身子,紧紧抱着她,撕心裂肺地低吼:“阿冉,我错了,阿冉......”
他为什么就不能早一些发现她的好呢?
是他一步一步把她推到了如此地步,让她觉得无法信赖,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活着。
自始至终,他嘴上说着要爱她、护她,却都从未给足她安全感。
他就是个混账,一个根本就不会爱人的混账。
倘若这一切能重来......倘若能重来,他倒宁愿阿冉从未遇见过他。
如此一来,她是否会更快乐,也更舒心?
李婧冉闭着眼,只觉肩膀被他擒得生疼,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抱怨着裴宁辞。
他怎么还不来?
就在此刻,李婧冉却忽觉颈侧一湿,随后是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泪。
严庚书......他竟是无声地哭了。
要不是李婧冉此刻还装着尸体,她都恨不得睁开眼看看严庚书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那深邃又锋利的眉眼应当是染上了薄红,他隐忍又压抑地深深弯下脖颈,忍得青筋毕露,却竭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能感受到严庚书正剧烈地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露出了不为外人道的脆弱。
而就在此刻,房门却倏得被人推开。
裴宁辞冷淡的嗓音在门口处传来:“把她放下。”
李婧冉只觉严庚书抱着她的双臂蓦得收紧了几分,而后又很快松懈下来。
他轻轻地起身,像是生怕让她感受到颠簸一般,稳步将李婧冉轻柔地放在床榻。
感受到严庚书抽身离开后,李婧冉蓦得长松一口气。
装尸体真的很难啊,一动不动超有挑战的。
她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微微侧过脸透过床帷朝外头看去。
只见严庚书单手擦了下他的泪痕,随后沉着脸走到裴宁辞面前,周身充斥着冷冽肃杀的气质。
痛失爱人的苦楚在这一刻尽数演变为对裴宁辞的滔天怒火。
倘若不是他,阿冉根本不会选择这么个结局......
严庚书眸光锋利,二话不说一拳揍上了裴宁辞的脸庞,拳风凝着冰凉的怒意:“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凛冽风声袭来,裴宁辞却并未躲闪,生生受了严庚书一拳。
他那完美无瑕的脸庞顿时肿了起来,裴宁辞却仿佛并不太在意一般,金眸轻滑过帷幔后的李婧冉,偏着头用拇指轻擦过唇边的血丝。
裴宁辞只淡漠地微抬下颌,一言不发,而盛怒中的严庚书径直攥着他的衣领,眼神可怖得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撕成碎片:“裴宁辞,你倒是装得道貌岸然。有本事你便亲手夺我性命,为难她一个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裴宁辞眸光微动,扫了眼帐内浪漫的烛光,顿时知晓李婧冉给他留了多棘手的问题。
长公主贯来懂得如何借刀杀人,他如是想。
但此时此刻,裴宁辞既选择了帮她,自然也得把这污蔑之词认下。
他只顿了片刻,随后冷冰冰地反问道:“摄政王好大的颜面。别忘了,是你亲手将她送去陛下身边的,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这句话却仿佛像是一把重锤,砸得严庚书身子晃了晃。
他眸中滑过浓浓的痛意。
阿冉被他们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当时......是有多痛啊!!!
怔忪之中,严庚书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裴宁辞拂去他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只朝着床边走来。
李婧冉见状,连忙把头转回去继续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