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顾及着他们两人的身份,不敢靠近,这反而方便了兄弟二人谈话。
裴宁辞垂眸,瞧见许钰林端着茶盏,洁白的袖角上移几分,露出的手腕上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不知为何,薄唇紧抿,心底陡然升起一丝不悦。
“许钰林。”裴宁辞嗓音微凉地唤他全名,“我昨日与你说的,你可曾放在心上?”
许钰林唇边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他搁下茶盏,丝毫不让地反问道:“阿兄指的是哪句话?”
他掩唇偏头,轻轻咳了两声,继而又道:“是让我去寻郎中?还是让我去探长公主虚实?我以为,阿兄会对后者更感兴趣。”
他边说,边拉着衣袖掩去手腕上不堪的痕迹,静静道:“没曾想,阿兄倒是关怀我与殿下的.......”
许钰林似是轻笑了下,毫不顾忌地望进裴宁辞那双众人避之不及的眼眸,轻飘飘道:“床事。”
第33章 兄弟决裂
许钰林神色温润,仿佛说出来的话不是沾着靡丽色彩的词语,而是在与他的兄长谈论着圣人之书。
听到那两个字的一刹,裴宁辞的目光顿时就冻住了,尽管面上不显,但就连几桌开外的公子们都感受到了他自内而外散发的冷意,比这凛冽的寒冬更为刺骨。
裴宁辞的情绪向来是淡的,他并非是脾性好,仅仅是他并不在乎。
他身肩天下苍生,可黎民百姓在他裴宁辞眼中只是一个整体。
裴宁辞就像是个上位者,他要保证的是整体的安宁。
用一个很小的例子来说,大晟前些年曾爆发过瘟疫,当时这肆虐的病毒让百姓叫苦不迭,引起了惊天骇浪。
瘟疫的首个爆发点并不是大晟,而是周临的楼兰国。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可怕的病毒,它无孔不入,依靠空气散播,潜伏期长,且没有医疗手段能挽救。
古代的医疗技术低下,这任意一个条件都是致命的,三合一带来的作用自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楼兰女皇明澈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杀伐果断,可面对这棘手的瘟疫,她也被打了个焦头烂额。
失控的病情迅速席卷了楼兰,人心惶惶,这病毒也渐渐散播到了与楼兰相邻的大晟。
当时在朝堂之上,也是裴严两人罕见的同堂之时。
臣子们吵得不可开交,可他们给出的都是陈旧的、纸上谈兵的解决方案。
有人云:“臣斗胆,求陛下恩准,派出太医院的太医,协理周家庄的瘟疫。”
可派太医能有什么用?太医同样束手无策,过去了之后也只能熏一熏艾草,表面功夫罢了。
尽管能表现出皇室的“有所作为”,但根本解决不了具体的问题。
又有人道:“臣恳请陛下拨用救灾款,用于瘟疫,以尽快对症下药。”
这就相当于是请求加钱投入研发,想尽快发明针对瘟疫的药。
可研发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来的?楼兰难道不愿投入吗?楼兰同样并未解决问题。
这法子好听,却解不了燃眉之急。
况且,若真等他们慢悠悠地把药研发出来,瘟疫早已扩散得不成样子,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李元牧虽心性阴郁,却着实是个通透的人,他自然明白朝臣口中所谓的“良策”里的漏洞。
他只拧眉沉吟,片刻后有条不紊地开口吩咐道:“传朕口谕,每家每户发放艾草,与辟厄良符,贴告示告诫百姓近些日子少出门。”
“酒楼、博戏、听曲等场所全部勒令关停,不允出现三十人以上的聚众。”
李元牧交代完大致的条规后,望向严庚书:“摄政王,从飞烈营派遣一支精锐,监管该场所,严禁通宵达旦的歌舞升平。”
那双在李婧冉面前莹润无害的杏眸冷厉,李元牧眸中是一国帝王的决绝:“违令者,杀无赦!”
严庚书沉声道:“臣领旨。”
众臣皆噤声,半晌后户部尚书颤巍巍上前开口:“陛下三思啊。如今瘟疫仅出现在周家庄,并未肆虐。如若那么早就关停这些酒楼,恐怕百姓会怨声载道,大晟将来数年的国库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娱乐业的缴税纳费是最重的,李元牧如今大刀阔斧地在瘟疫散播初期就关停所有的娱乐业,无疑会对大晟此时此刻、乃至未来数年的经济发展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李元牧却只冷笑两声:“依爱卿之言,朕应当放任不管,任由瘟疫肆虐,我大晟百姓死绝一片是么?”
“那将来数年呢?爱卿想依谁的赋税充盈国库?”李元牧一拍龙案,声线蓦得拔高,“让那群在瘟疫中死不瞑目的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