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开山与刘文静落在人后,看不见李世民此刻的神情,却清晰听见他胸有成竹的声音响起。
“宗罗睺手下皆陇外之人,若是放任他们不管,便给了薛仁杲喘息之机。”
“若急追不放,倒会令他们畏惧,下意识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奔逃,如此城池虚弱薛仁杲破胆,一战灭国不在话下。”
“这些早就成了既定的计策,诸君难道瞧不见吗?”
这般骄矜的反问,众将一时语塞,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心悦诚服:“元帅神机妙算,此非凡人所及。”
殷开山叹气,他实不如元帅,往后他定不会以年龄资历断人了。
刘文静则是羞愧非常,想着让李世民莫看轻他,可到头来却是需要李世民来收拾残局。
他深吸一口气,彻彻底底抛掉了莫名而起的私心。
往后,对于李世民的命令他不再会有半分犹疑。
解惑立威后,众将前后走出营帐,一时赞叹非常,最后只剩下杜怀信还留在李世民身侧。
见事情解决,李世民冲杜怀信笑笑,而后拿起祭文与他一道赶往京观所在之地。
亲写祭文以悼之。
望这些将士来世生在太平盛世,莫遇战乱,莫遇离别,不尝人生八苦,悠然一生。
如此过了多日,才终于将京观彻底毁去。
这段时间杜怀信不仅压着众人严格防范,更是日日都督促着李世民喝药艾灸,唯恐他又染了病,
毕竟是死人堆的地方,患病的可能性太大了。
见李世民没有半点不适,杜怀信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将这几日打听到的关于褚亮的消息一一汇报:“褚亮此人早年入仕陈,后入隋为东宫学士,又因杨广嫉妒其才,刻意打压,一直郁郁不得志。”
“褚亮文名远杨,一家三代皆颇受南方文人推崇。”
李世民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听着杜怀信的话不由沉思:“看来与姚思廉是同样的。”
杜怀信点头,接过碗继续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薛举曾当众斥责于他,这次薛仁杲投降的背后也有他的推动。”
“想来是早就念着投奔二郎了,且又有着姚思廉在前,二郎想要将此人收于麾下不难。”
“嗯,”李世民起身拿过墙上挂着的角弓,“先将人好生安置,待我游猎归来便去拜访。”
说到这个,杜怀信有片刻迟疑:“二郎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世民动作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同杜怀信讲明白利害。
薛仁杲这些降将,该如何对待众人各有看法,但李世民最终还是决定让他们各自率领原先的队伍,不仅如此,他还每日与这帮降将外出游猎,亲密无间。
这固然与李世民骨子里意气相投的一面脱不开干系,但这也是出于李世民认真考量后的结果。
这帮降将大多是因为薛仁杲手段暴戾,归附他以求自保,他又怎可自毁诺言。
且新军训练也需要时间,若是骤然换掉原先的将军只怕会引起不满。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薛仁杲军队中的骑兵既多又好,反观唐军则不一样,由于军中多为步兵,经验自然不比那帮降将。
李世民自幼跟随李渊身侧,自然十分明白一支精锐的骑兵有多么重要,尤其是面对突厥。
早在起兵之初他就有一个隐隐念头,与他们外出游猎之时更是让这个念头具体详细。
思及此,李世民沉吟片刻道:“骑兵是我们目前最缺的。”
“我要组一支当世最强的骑兵,便要最好的战马,最坚硬的甲胄,最勇猛的将领,最精锐的士卒。”
“所以二郎与他们游猎不仅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二郎在选人?”
杜怀信脱口而出,有些不敢置信。
李世民点头,一边将几支箭塞入箭筒一边继续道:“你猜的没错,这几人中我观翟长孙的身手最好。”
翟长孙?
杜怀信回忆了一下,从记忆里翻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影。
不等杜怀信继续回忆,李世民自顾自说了下去:“而且此人不仅勇猛,对如何训练骑兵还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我与他交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翟长孙和你便是这支骑兵最早的将领之一,我自当亲为先锋,这支队伍做为破敌最锋利的一柄利刃,必将被所有人知晓,闻名后世。”
杜怀信听得心头直跳,四肢百骸莫名的热血鼓动,整个人小幅度颤抖起来,燥意促使他舔舔唇角,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稳着声线急切问道:“二郎可想过这支骑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