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摆摆手:“不说这些了,今岁要动兵我实在是也想帮着陛下一把啊。”
李世勣皱眉:“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晓秦叔宝去得早叫陛下不知有多难受,你同秦叔宝也差不了多少,早年总是一马当先如今伤了身子,总归是该养着的。”
尉迟敬德怔愣片刻,说到底他并非帅才而为将才,更遑论他也唯有在善于骑射的李世民身侧发挥出最大的本事,早年戎马生涯一眨眼而过,如今李世民稳坐帝位不再轻动,他这个贴身保护李世民的人也跟着沉寂了起来。
只是……尉迟敬德笑了笑,就算如今要“束之高阁”,但李世民曾经的那句“公执槊相随”他却怎么也忘不掉,总是钻入他的梦中,好似就回到了那个叫他怀念不已的时候。
寻仙论道,他不想同秦叔宝一样,他想要活得更久,他想要陪着李世民走到最后。
他的脾性不好,他认死理,也曾埋怨过李世民忽视冷落了他,可这些他都不在乎了。
他同秦叔宝争了一辈子了,总归最后是他赢了,总归如今他还能陪着李世民。
尉迟敬德看着言笑晏晏的李靖李道宗李世勣杜怀信四人,这几人这贞观年间可都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好些灭国之战都有参与。
他的时代已然过去,所幸他也并不难受。
尉迟敬德想着推开凑近的杜怀信,眨去了眼角的湿意,语气中故意带了些嫌弃:“多大的人还是这样上窜下跳,也不知道陛下喜欢你什么。”
杜怀信当即着急了:“我说你就是喜欢同人争是吧!”
周围几人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倒是散去了方才因为提到秦叔宝而沾染的淡淡悲伤。
落后一步的李道玄和罗士信二人对视一眼,罗士信轻哼一声:“瞧着这是又跌面了,我怎么会有他这样一个兄弟。”
李道玄无辜地撞撞罗士信的胳膊:“你不是前些日子还羡慕子诺的那股子鲜活的劲吗?”
罗士信一噎:“就知道拆我台子,这一回出兵征讨薛延陀我可不会让着你。”
李道玄得意一笑:“不需要你让,我肯定比你厉害。”
李道玄推推罗士信:“赶紧入座,堂兄应是快来了吧?”
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怎么样了?
李世民默默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简直快无聊死了。
李世民随意扫着周围,他的目光一顿,那是……二十岁左右的自己吧?
怎么这一回年岁倒是差得不多?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秦王了。
秦王耷拉着眉眼,眼眶通红,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对不起。”
几乎是瞬间,李世民就明白了这个秦王是遇上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秦王。
虽然李世民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秦王就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出无声的安慰:“你果然知道了吧,我没有护好他,我也没有护好太原,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责任。”
秦王落着泪坐在李世民对面:“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话,我……”
眼角一热,秦王呆愣地抬眸,就见眼前这个不知晓面容的男人温柔地伸手替他擦着眼泪,就好像他们头一回见到的那样。
可分明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李世民前倾身子,同他呼吸交缠:“不是你的错,你争取了,可是你还是敌不过你阿耶,对吗?”
像是委屈的孩子遇上了安全的避风港,秦王再也无法忍耐,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李世民的掌心哽咽道:“他是陛下,是天子,是君父,但独独不是我的阿耶了。”
“为什么?人都是会变的吗?”
秦王蹭了蹭李世民的手掌声音中带了些许迷茫:“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也会恍惚,我不想成为同他一样的人。”
感受着掌心的濡湿,李世民笑了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抚过秦王的头顶:“不,你不会变的,我是这么想的,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难受,悲伤,既然已经发生了,既然已经无法拟补,那么就不要回头看了。”
“以权势做甲胄,叫他忌惮你吧。”
“你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有跟着你受你庇佑的臣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