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兴大义,奋不顾身以救苍生,若大将军执意返回太原,到时人心涣散,我军岂不真成了贼子?什么义师都成了笑话!”
杜怀信惊诧地看向身侧情绪激动的李世民,印象中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模样。
等等,杜怀信回过味来,李渊的意思是要退兵?
“大将军,末将也以为不可。”
杜怀信虽还没搞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急急忙忙起身,站到李世民身侧,言语坚定:“刘武周与突厥虽表面相依,但非我族类,难免相互猜忌。”
“若是这般返回太原,实在得不偿失。”
李建成见李世民杜怀信二人都出列反驳,将这段日子以来的事又细细思索了一番,终是也站了出来:“末将亦是如此想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李渊面上带了些愠怒,是被人当众反驳的不满,亦是对刘文静的猜忌。
“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们都先退下吧。”
语罢一闭眼,是半点不想听人说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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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坐在营帐内,没有半分睡意。
阿耶怕是糊涂了!
什么容后想想,只怕是糊弄糊弄他罢了。
思虑间,杜怀信冒着小雨猛地掀起帘子,带入阵阵水气,李世民一哆嗦,连忙急步上前,握住杜怀信的右臂冷声问道:“阿耶那如何了?”
“退兵,”杜怀信喘着粗气,连声道:“传信的使者刚从左三军那出来,只怕不消半个时辰,便要到我们这来了。”
“可恶!”
李世民咬牙,没有半分犹豫,当机立断拽过杜怀信,一把冲入雨中,急切吩咐:“你赶紧去找段志玄,同他一道把使者给我扣下了。”
“不准让他们踏入堡内一步,若是叫我知道你办事不力,扰乱军心,事后五十军棍处置。”
“阿耶那我亲自去劝。”
“你可知晓?”
隔着朦胧夜雨,杜怀信看不清李世民的神色,只听得到他厉声下令,而后毫不犹豫转身便跑,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杜怀信眼前。
扣押使者吗?
一颗心狂跳不止,血液上涌,牙关打颤,杜怀信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头就往段志玄的住处冲去。
李世民都已经把最难的活亲自担在肩头,如今不过区区扣押使者,他又哪里做不到?
就算事后被李渊追责也无所谓了,若是真让使者传信,到时士气大散,那才是真的完了!
李世民与杜怀信分开后,直冲李渊的营帐而去,因着天色已晚,他被人拦在外头。
他无意为难守门的兵卒,但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李世民心一横,直直跪在门外,发了一声闷响。
守门的兵卒被吓了一跳,刚想上前将人扶起,谁知李世民身子一闪,躲开了兵卒的手。
他猛然伏身,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雨水溅起,瞬息便弄脏了他的脸。
这个头他磕得实实在在,眼见便红了一圈,但他丝毫不在意,只一个变脸,竟低声抽泣起来。
泪水一瞬夺眶而出。
李世民哽咽着,眼眶发热发红,双手紧紧握拳,喉头渐渐放开,终是禁不住大声嚎哭起来,逐渐盖过雨声,传入帐内。
李世民一双眸子又黑又亮,泪水不住滚落,混杂着雨水,看起来可怜至极。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就不信了,照这么个哭法,李渊还能安心睡觉,装做不知道!
第19章 追师
李渊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这段日子本就心烦,如今连睡觉都不能安稳了吗!
哭声还在继续,其中的悲切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瞬的错觉,莫不是他已经死了,不然李世民在外头哭什么丧。
李渊狠狠掀开被子,抓起外衣随意披上,穿起鞋就往外走,面色难看至极。
猝然掀开帘子,李渊死死攥紧帐子,手背鼓起条条青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李世民。
“大晚上的,何事?”李渊平复了好一会,这才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冷冷开口。
隔着层层雨雾,李世民跪在冰冷的地面,仰着头,望着站于帐内的李渊。
一个穿着寝衣,看着刚刚睡醒不久的模样,怒气未消。
一个全身披甲,挺直脊背跪着,被水湿透浑身狼狈。
李世民心中莫名一突。
他想努力透过夜色看清李渊此时的神情,这瞬的李渊太过于陌生,陌生到他下意识抵抗拒绝。
“先进来吧。”李渊率先撇过头,长叹一口气。
“谢过大将军。”跪得有些久了,李世民踉跄起身,下意识揉揉膝盖,把刚刚一闪而过的不安压了下去。
不管如何,阿耶…总不会害自己的。
不要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