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烦乱嘈杂,陈茹雪撑着身子,虚弱地靠在墙上,眯起双目扫视周遭一圈,周围人的脸面一个个如同虚影,她却从他们的目光里,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漠然嘲笑意味。
完了。
都完了。
陈如雪心道:前世的她只有算计人的份,想不到今日却被人算计,着了道。
而一招失足,便是直落悬崖,从前大好的局势全部摧毁殆尽。
陈茹雪望着狗一样着急的在永安公主面前解释的沈书珩,内里油然升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感,她笑出了声。
噗嗤一声,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齐齐顿住,看向莫名其妙,被发现与人在外苟且,却仍旧笑得出声的陈茹雪。
青梅身侧的婉姑姑愣愣道:“怕不是疯了吧。”
这种巨大的打击下,有的脸皮薄的女子,或许已经自感羞辱,撞了树。
婉姑姑的低喃声传来,入了魏婕的耳。
她转眸,看向陈茹雪。
人影散乱,光影微弱,四下在她耳中一瞬寂静。魏婕的目光穿过人群,越过时光,望向那自从十六岁起,闯入她世界的女子。
陈茹雪同样看着她,如此狼狈的场景下,她仅仅红了眼眶,不掉一滴眼泪,她好似终于脱掉伪装,不再维持柔软清冷的外表,笑颜如毒:“永安长公主,你满意了么。”
众人哗然,对陈茹雪称呼魏婕长公主感到莫名。他们越发肯定,陈茹雪是疯了。
只有魏婕知道陈茹雪是什么意思。
说来也是可笑,在这贞德十八年,两个同样经历过后十年,恨不得互相杀死对方的女子,却从彼此间感受到了一丝无人理解的共通。
魏婕轻轻拽了下戚子坤的衣裳,从他背后绕出,无视失魂落魄的沈书珩,一步一步走向陈茹雪。
她立到陈茹雪面前,居高临下地垂下目,一双描红的杏眼里,却并无陈茹雪预料的那般自得。
魏婕淡淡道:“本宫对这场表演,感到非常满意。”
她傲然不可一世,一把掐住陈茹雪的下巴,一双漆黑幽深的眸阴森森注视陈茹雪,“本宫决定赏赐你,你说,赏你点什么好?”
魏婕的语调慢悠悠,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一下折磨着人的心神。陈茹雪瞬间被魏婕拉回前世里,那些伏在魏婕脚下,低微如泥土的日子。
陈茹雪颤栗着,想要挣脱魏婕的束缚,但她被下了药,身上瘫软无力,挣脱的力道越发绵软如云。
魏婕放开了她。
魏婕施施然转身离开她,连眼神都不再施舍给她。
陈茹雪呆滞地看着魏婕的背影——她最讨厌、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魏婕这种人对她像是看一只蚂蚁般的无视。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
凭什么他们不屑一顾!
陈茹雪怨气腾升,她的目光死死追随魏婕,顺着她的身影,忽然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侧颜。
顷刻间,她的视线里自动忽略周遭其他的人影,只盯着戚子坤,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润如玉的影子。
魏婕刚走到戚子坤身边,被宣平侯世子追着问,耳边倏地响起一声大笑,魏婕扭头,便看到笑得直不起来腰的陈茹雪。
周遭围观的侍女、应邀来的大臣或是家眷,都被她吓了一跳。
“永安,想你一世傲骨,还不是折在一个卑贱的太监身上!”陈茹雪笑容畅快,怨毒十分,她急于从魏婕身上找到赢的方向:“太监的滋味如何?想必是非常不错,竟让你如此留恋,死了活了的,都要带在身边。”
“我才是主角。”陈如雪眼圈通红,尖声刺耳:“永安,我才是真正的主角,你只不过是一个与太监苟且的配角罢了,明明我才是主角……”
陈茹雪的话疯疯癫癫,青梅早已忍不下去:“住嘴,没的你长着一张嘴,却在这里凭空造谣,侮辱殿下清白!”
众人议论纷纷,但看魏婕仅仅皱了皱眉,俨然不是很在意陈茹雪的说辞,又看她仪态荣盛,而陈茹雪狼狈疯癫,原是对陈茹雪一番话半信半疑,此刻也是全然打消了信任。
毕竟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何必跟太监扯上关系。
更何况陈茹雪一口一个主角什么的,简直疯言疯语。
沈书珩亦是气恼,他本以为陈茹雪善解人意,有卓越才华,才与她交往亲近了些,却不想她毁自己清誉,又想毁魏婕清誉。
他悔恨交加,大声呵斥:“毒妇,你卑劣如斯,竟还不知悔改。”
陈茹雪止住笑。
她冷冷瞥他一眼,随即转移了视线,甚至一句话都未和他说。
就如同魏婕当陈茹雪为空气,陈茹雪也当沈书珩如空气。
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无半点用处,还跟她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