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交流,程屿年懒得搭理她了。
只是等他转过背去,没有意料中咿咿呀呀的乱语,反而出奇的安静。
他回头,看见女生垂着脑袋,豆大的眼泪接连坠落。肩膀颤动,无声饮泣,一小节棘突在后颈耸立。
很委屈的样子。
“……”他停步,叹气,“你想怎么样?”
小许思祈说不出话,程屿年就伸出掌心,“写吧。”
胖胖的小肉手一笔一笔划着,挠痒一般,程屿年念出声,“丢、牙、齿…?”
小许思祈脸上泪痕未干,点了点头。
有这样一种民间习俗,甚至可以说是迷信——上牙掉了扔床底,下牙掉了扔房顶。这寓意着牙齿会顺利向下、向上长,能长的整齐。
她掉的是下牙,但医院里每座楼都很高,间距远,自己扔不上去。
程屿年不清楚“放任她哭”和“带她丢牙”哪个更麻烦。但他的确,让她将掉了的牙齿吐在自己的手心,洗净血沫后,带她一起坐电梯到顶楼。
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还是那个休闲室,她嘴里要为自己“守门”以便“一个人待着”的休闲室。
里面没人,小许思祈挥手,轻声招呼:“好了,这下你可以一个人待了。”
程屿年望了她一眼,她自顾自地解释:“你是一个人。我是乐佩公主,那个长发公主,你知道吗?所以,我不是人。”
“……”程屿年扯了扯唇,忍不住道:“乐佩公主不会往房顶上丢牙齿。”
“为什么?难道她不换牙吗?”她问。
“……”
因为她不是中国人。
但程屿年不说话了,他一回答,就是下一轮的“为什么”。
俩人站在窗前,小许思祈扒着窗沿垫脚,选定好位置。程屿年眯了下眼,纤长的手臂轻轻一扔。
牙齿降落在另一栋楼楼顶上,蹦了两下,随即安然着陆。
小许思祈舔了舔自己空荡荡的牙床,看着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如今流落在外,感觉有些奇怪。
但她侧目,仰头望向旁边人,尽管对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却由衷地道:
“小年,你人真好。”
程屿年:“......”
第39章 心有不甘
本着以解决麻烦的目的才陪她一起丢牙, 但程屿年发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更大的麻烦。
先前许思祈还只是串串门。
现在发展成,不仅常来串门、偶尔跟他们共进午餐、甚至傍晚还要一起散步。
一个长相姣好的大人, 很不好意思地提了个果篮来, 说自己侄女天性顽皮, 给他们添麻烦了。
银发老人笑:“您太客气了。小思祈很可爱,我每天都盼着她来呢,她不来,我这个老太婆还挺孤单的。”
小女孩听闻,轻哼出声, 朝大人骄傲地抬了抬下颚,后者无奈地摇头笑。
程屿年则在一旁翻着《白居易诗集校注》, 恪尽职守地扮演空气。
第二天一大早, 奶奶就要做手术了。
之前她就查出了胆囊结石,但老人身体刚好有点儿炎症,年事也高,所以经过一系列治疗和调理, 这才商榷了最后的手术方案。
由此,明明通常是陪老人一同饭后散步的, 今天却变成自己和许思祈。
程屿年本不想去,但奶奶悠闲地说了句,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很好,想摘几朵放房间里。做完手术后她看着闻着,心情也会好。
程屿年:“标识写的, 禁止采摘, 违者罚50。”
奶奶:“医院不是行政机关,又没有处罚权。你没学过法?”
程屿年:“...没有。”
奶奶:“嗯, 那我给你普法了。”
程屿年:“不违法,但有悖公德。”
奶奶:“你说的没错。还好不是我摘。”
程屿年:“......”
奶奶:“你不愿意?你要是勉强,不能满足我做手术前这么个朴素的心愿,我也能理解。”
小许思祈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法啊、德的,但奶奶想要栀子花,那摘几朵不就完事儿了?
她拉了拉程屿年的衣服,“走啦——”
程屿年起身,被人领着,认命地出了房间。
南方七月的傍晚天色未黯,云层翻涌,碎金般的晚霞流光溢彩。闷热的暑气下沉,尽管长风穿堂,吹来时仍满是燥意。
花园不算大,但有湖有凉亭,迂回的石子路上也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
栀子花丛就在路的两侧,枝叶扶疏,抵人膝盖高。
扎着哪吒头的小女孩径直地走过去,不带一丝犹豫,上手利落地薅了几朵开得热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