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事件中心的童怜却是无甚情绪波动的。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酒杯,微微举起笑道:“怜敬匈奴一杯。”
如巴尔特也注意到了童怜所说的是“匈奴”,而非“匈奴王”,闻言他微微挑眉,道:“方才本王敬你,你不愿与本王共饮,此番又是在惺惺作态什么?”
童怜回:“匈奴王远道而来本是客,所谓客随主便,匈奴王自然也要跟着我南朝的规矩来。”
如巴尔特嗤笑道:“南朝的规矩该如何?”
“未敬主位陛下,却率先敬我南朝官员。匈奴王可当真是……”季青和微敛着眸子,以一种略带无奈地语气轻声道,“不知者无畏啊。”
其实季青和的话并不使用现在的情况,只是搭配上他略带思考的模样,落入如巴尔特的耳中,季青和现在却像极了不知应该如何管教自家不听话孩子的长辈。
而在这场宴会中,与前匈奴王所处差不多辈分的季青和,确实也是最适合说出这话的人。
如巴尔特也知若是此刻自己发怒生气,只可能落入下风,于是就算他再怎么不满季青和的语调语气,现在却也只能忍下。
他说:“本王杯中酒皆洒在地上,不知童大人打算如何?”这话问出去,便是他不愿再倒酒与童怜共饮的意思了。
“好办。”童怜轻笑一声。
众人还没猜出他想做什么,只在下一刻就瞧见童怜笑着将杯中“酒”尽数撒在身侧的地上——就如同如巴尔特方才那样。若硬是要说区别,恐怕也只有相较于如巴尔特方才的动作,童怜洒得更加随意,也更漫不经心些。
如果先前的如巴尔特是在以南朝的方式祭祖,那么现在童怜洒酒却更像是在洒扫之前的洒水。
见状不少曾经被童怜坑害过的官员心中都闪过一丝满意。显然童怜的这不肯服输、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不是对着自己而来,他们也是喜闻乐见的。
如巴尔特自然也是瞧出了童怜动作里的敷衍,只是就在他再次开口之前,一直坐于主位的季越说话了。
季越:“匈奴的使节远道而来为朕庆生,朕心中也觉欢喜。你们一路奔波辛苦了,这杯酒便由朕敬你们。”
毕竟他们现在可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如巴尔特并不打算现在就于南朝撕破脸皮,于是对于季越递来的这杯酒他们自然是要喝的。
见季越在这时候才提起敬他们酒,如巴尔特只觉得他与童怜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自己所知晓的那么水火不容。
见状,他不由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是否能带人离开,可面上确实笑脸盈盈地承下了季越的酒。
“匈奴王觉得我南朝的酒与你们那边比的如何?”喝完酒,季越反问。
如巴尔特听完拍了拍自己挂在腰间,宝贝似的水囊,笑道:“南朝的酒再好也比不过匈奴的丰满香醇、回味悠长。”
“能被匈奴王如此评价的,想来也是一等一的好酒,不知朕何时能饮上两杯。”季越笑道。
如巴尔特也是笑着回:“若是你与童大人来我们草原,届时本王定然以最美的酒,最好的肉相招待!”
季越像是被如巴尔特的喜悦所感染了似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草原上的酒与肉,不禁心生向往。只是片刻之后,他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也不知朕与掌印何时能一品草原上的美味,只希望能早些吧。”
“本王亦是如此期待。”如巴尔特说。
两人皆是不肯退让半步,可哪怕只是通过这么简短的几句对话,双方也已经将彼此的想法猜了个七八成。
如巴尔特:“南朝的王,相较上次见面,你长大了很多。”
其实对小时候的记忆季越已经逐渐模糊了,他微皱着眉思考着上一次与如巴尔特见面时的情况。
只是宴席上的气氛自然不能冷场太久,于是在季越思考回忆的这段时间,身为曾经七皇子的贴身太监的童怜,很是自然得接上了如巴尔特的话:“上次见面已是十一年前,莫要说陛下,就算是连匈奴王也老成了许多。”
十一年,对于季越而言是从幼童成长为了翩翩少年郎,可是对于现在已近不惑之年的如巴尔特来说,不正是再说他已年轻不再了么。
被童怜这么一提醒,季越也想起了上一次见面时的大致情景。回想着当时的事情里自己现在还能记着的些许细节,再加之方才季青和那略带无奈与纵容的语调,季越忍俊不禁:“是了,只是掌印觉着匈奴王老成了不少,可朕却觉得匈奴王一如从前。”
其实十一年前的一些细节,哪怕是如巴尔特也记不清了,他甚至不记得当初的季越是否真的在席间,而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