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像临头泼了一盆冷水,将谢商浇了个透顶,瞳孔颤着,瞬间偃旗息鼓。
“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语轻的像一阵风的呢喃,庭筠移开了眼。
庭筠其实有想过,或许可以向他揭露身边那条毒蛇的獠牙,然后对付这位共同的敌人,但每次又都被她否决了。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对明月的感情模糊难辨、情绪不稳定更不知收敛,不说听到她指认“心上人”后是相信还是怀疑,就单是得知信息后将自己伪装得和平时一样恐都难以做到,那样只会被待在他身边的明月发现端倪,从而警觉。
但或许,归根结底,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够信任对方罢了。
她转身向内殿走去:“紫苏,送客。”
一里一外,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最终,厚重的朱漆木门一关,彻底隔绝了他们。
——
何鸢与江南西的婚礼定在除夕前几日,听江南西说找人算过了,是个好日子。他们是想在年前成亲,这样就能正式作为家人一起过年。
紫苏在安排婚礼的各类琐碎事务,庭筠不懂也没经验,帮不上忙,索性就利用这段时间准备给何鸢做个手工贺礼。
挑选纠结一番选定了后,看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紫苏,还顺嘴问了一句。庭筠回了句“保密”,紫苏便给了个“行你自个儿折腾去吧”的眼神。
事实证明,她这种连衣服都不会补的人,确实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虽然每一步都称得上“艰难崎岖”,但做着做着,庭筠发现倒蛮有意思的,克服一个个困难的过程让人很有成就感,再加上她很想给何鸢一个自己亲手做的新婚礼物,所以拿出了比在现实世界做项目时还要多的耐心和用心。
日子就在一针一线的穿梭中匆匆流逝,明月那边大抵因为元气大伤,便一直没有动静,连同那个从前时不时诈尸的系统也人间蒸发了一样,庭筠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它们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放弃她了。
某天午睡醒来后,她收到了北境的来信。
送信来的人高兴非常,迫不及待地便告诉她,沧山一带已全部收复,且同尉国签订了条约,北境局势不再如从前那般紧张,那些在北境征战多年的将士们,便可分批次轮换回京了。
“要函已呈递给陛下,这是另外给您的。”来人将用羊皮纸包裹的信件递给庭筠,
“请公主宽心,谢将军他们已在回朝途中,不出两三日便可到京。”
“好,劳烦你了。”
庭筠看向紫苏示意,她便领着人退下,顺手从袖中递去小袋银两,两方默契地客气笑着,往殿外走去。
庭筠原本是想同用蓝楹蝶通讯的,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次介嗔痴匆匆挂断后,便再也联络不上了,原本只是畏寒但还会活动的蓝楹蝶也进入了休眠。
它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然后吐司织成了一枚小小的茧,将自己包裹在了里面,像回到了还没破茧成蝶的时候。
庭筠索性就让工匠编了一个银丝网,将茧妥帖安置在里面,配了一个链条方便日后可以戴着,然后将它放在床头边铺着棉絮的小筐里。
蓝楹蝶不能用,那自然就只能通过人界最原始的方式——写信。
庭筠将外层羊皮纸褪去,便看到了里头完好无损的信件,连边角都没有弯折或湿痕。
外封上端正的四个字“长公主启”,庭筠翻到背面,撕开封口,却发现里面套着另一封小一些的信。
她将它抽了出来,封皮上一堆涂鸦似的墨渍——“什么什么亲启”。庭筠凑近了些,发现是四个字前面那两字被涂涂改改了好多次。
她细细辨认,最开始他最先的落笔是……
庭筠怔了怔。
那最先的“吾妻”二字被划掉,像是写完后突然发现这称呼属于正式的夫妻、属于一个丈夫的口吻,而他们连定亲都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