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与商容、赵启力荐,大王方才正位东宫。如今物是人非,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王比他们这群老头子,看得更高更远。
“今日之事,是大王的试探,”赵启脸上同样有恍惚一闪而逝,他目光深沉,“也是他给出的一次机会,只看那人愿不愿意把握住。”
愿不愿意啊?众人叹息一声,也没心思多做言语,缓缓步出殿门。
自顾离开龙德殿的王洲,从谷雨口中得知众臣的反应,半点不奇怪。一朝最顶级的几位高官,若不能看出其中端倪,那才是笑话。
挥手示意谷雨退下,王洲端坐在寿仙宫中,密切关注着宫外的情况。
随着时间流逝,一条条消息传入寿仙宫,王洲的表情越来越沉。
直到日落之际,侍御官禀报,“丞相商容在宫外候旨。”
“宣。”王洲冷冰冰地道。
不久,商容入殿,俯伏下拜,“叩见大王。”
王洲微微掀了掀唇角,淡淡地问,“丞相此时入宫,有何要事?”
“臣无能,有负大王之命!”商容重重叩首。
“哦?”王洲仿若不知,继续问道,“不知丞相,如何有负于孤?”
商容埋着头,声音平稳地道,“大王令臣调查几位大人从前行事,然臣将将派人前往其家中问询,便得知几人府上,所有人皆已于家中自焚。”
“军士灭火救人,也只寻到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其数量,正与户籍相对应。”
“而在灭火同时,入狱的几位大人一起咬舌自尽。臣虽派人全力救治,仍在臣入宫之前不治身亡。”
抬手取下发冠,商容再次叩首,“臣无能!请大王降罪!”
王洲说的心平气和,“此事如何怪罪得了丞相?他们家人此前并未犯下错事,谁能想得到他们会突然自焚?狱中之人亦是如此,他们既无迷香又无毒药,谁又能料到,他们竟硬生生咬舌?”
虽有杨任一家前车之鉴,然杨家用的是迷香毒药,而这几家自焚咬舌,谁能说主事之人未曾防备?
只是今日王洲在朝堂上特意提醒,于是这几家人换了死法,仍旧是无一活口。像是对他有尊重,但不多,毕竟人死了他想要查的又断了。
而王洲此话,同样有安慰,但不多,毕竟其中的讽刺意味足够浓郁。
商容仿佛被讽刺的不是自己,声音平稳地再次请罪,“今日皆是臣大意之过,请大王降罪。”
“自孤登基,丞相劳苦朝纲、殷勤数载,以致如今暮年衰朽,思虑不周。孤不敢以国事托付丞相,更不忍丞相得尸位素餐之骂名。”
一脸沉痛地目视商容,王洲长叹一声,“传旨,点两员文官、四表礼,送丞相荣归故里,著地方官不时存问。”[1]
商容身形一顿,重重叩首,“多谢大王。”
目送商容离开,王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位一开始便让他忌惮的丞相终于离开朝堂了。
原著之中,商容上奏女娲宫进香,是封神开端。对纣王题诗以及要求诸侯进献美女的劝诫,落实了纣王好色的名声。
等到云中子除妖失败离开朝歌,杜元铣上奏,纣王欲杀之。商容虽有劝诫,却在纣王坚持之下退让,反是梅伯闯进内廷,向纣王据理力争,被纣王下令斩杀,才有妲己献炮烙之刑。
此种情况下,商容竟没有半句为梅伯说情之言,只在寿仙宫前叹过社稷不存,便直接告老还乡。
之后姜王后身死、殷郊殷洪被追杀,商容回到朝歌再次劝诫,结果是大骂纣王昏君、将失天下,然后在殿上一头撞死,最后被姜子牙封为玉堂星。
原著中的前两次劝诫还能说得过去,但梅伯与自尽之事,却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若说纣王要杀梅伯,令商容兔死狐悲、不敢求情,他为何又敢在寿仙宫前说些社稷将亡的大胆之言?
再有他撞死之事,若说他是为殷商社稷置生死于度外,在梅伯死前,以自己性命换纣王醒悟,不是更为有用?
他这在纣王有变坏的苗头之时急流勇退,在纣王铸成大错之后再以命相荐,除了定死纣王荒淫无道的名声,还有什么用?
或许这些是王洲因女娲宫一事对商容存了偏见,所以产生的不利联想。但杨任之事过后,王洲的所有纠结消失,再不敢信任商容。
虽然相关之人都死了,王洲并不知晓商容在织网一事中掺和得有多深,但他能肯定,杨任一家之死,绝对有商容放任的缘由。
就如同今日这几家人的死亡,也有王洲放任的因素。是他用这几人试探商容,王洲不否认自己曾经想过商容会故技重施,故而他特意点出杨任,警告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