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有些重了,明着说李钰忠奸不变,是个昏庸的君主。
李钰气得面如金纸,怒喝道:“裴大人慎言!”
裴实甫不卑不亢,继续道:“臣奉先帝遗命,辅佐陛下,但总有人心怀不轨,意欲牵涉陛下,臣以为治天下,终须慧目丹心,诚王如何,天下百姓谁人不知?陛下须用心公正,方可做决断啊!”
这下不光李钰气得发抖,柳太后也跳了起来。
牵涉皇帝的人,不就是说她吗?
用心公正……
虽然大家都知道为何皇帝母子二人容不下诚王,但拿到明面上说,还是太大胆了。
众人乌压压跪了一片,期盼皇帝不要连坐。
李钰缓缓下了龙椅,嘴唇不住颤抖,忽而取下头上的朝冠,狠狠砸向裴实甫。
“是!朕用心不公,既如此,裴公便去陪你的明主吧!”
第37章
皇帝在早朝上勃然大怒, 当场将次辅裴实甫卸去官职,押入大牢。
裴实甫身为两朝元老,更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 何等的风光, 却只因触怒天威,便沦为阶下囚。
朝臣们纵然还有想为诚王说话的,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开口,生怕被送到诏狱里头跟裴公作伴。
只是清醒的臣子们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当今是个愚昧的,这龙椅怕是坐不了多久。
李钰耍了好大的威风, 心里正高兴, 柳怀仁与裴实甫没有多大的仇,但也对裴实甫的倒台乐见其成, 因此, 他并未规劝李钰,反而帮着李钰拟了一份招安文书, 快马加鞭送往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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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州城中。
昨夜又是风雪大作, 屋檐下挂起排排冰锥子, 李翊在书房同心腹议事一整夜,直到寅时末, 才放几人离去。
他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不过半个时辰后, 便被梦惊醒了。
自从诚王离去后, 他总是很难入睡, 连续几日下来, 眼下青黑一团,瞧着十分憔悴。
睡不着, 李翊便坐起身,再次研究战术。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人影立在门外。
李翊眉心微蹙,他的书房,向来不许外人进出,谁这么没规矩?
“出去。”他轻斥一句,抬眼望去,骤然怔住。
一个灰扑扑的沧桑身影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嚎啕道:“爷,奴才终于回来了!”
是崔秀!
李翊惊喜之余,用力将他拉起来,笑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躲好吗?”
崔秀抹着眼泪,“爷和连珠姑娘走后,奴才藏在王府中,锦衣卫来搜查了几次,没有找到您,后来守卫就不严了。”
赵老头儿也将他弄了出来,崔秀出了京,马不停蹄地就往岷州赶。
他在路上还碰到了严江,“严先生跟奴才一起回来的,如今正在给王爷烧纸钱,待会儿就来见爷。”
崔秀抽泣道:“爷,王爷怎么突然去了?他武艺那么好……”
李翊心中悲痛,不欲多说,“是被陈宗文和皇帝害死的,爷定会找他们索命,你千里迢迢回来,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不用来伺候我。”
崔秀点点头,担心道:“爷,您也要保重身体,如果心里苦,就同连珠姑娘说,她一向是最懂您的。”
李翊眼里的神采渐渐黯淡,崔秀这个愣头青,却还没发现不对,问道:“爷,对了,怎么没看见连珠?她没陪着您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翊瞪他一眼,“出去吧,哪里来这么多话。”
他重新捡起兵书,脸色铁青。
等崔秀出去了,李翊放下兵书,望着书案上的笔架出神。
那晚连珠拒绝同他回府之后,过去了这么多天,李翊都克制着没有去找她。
其中一个原因是军中事情太多,还有父王的事情要解决,但另一个原因,是他骨子里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很少在谁身上体会过挫败的感觉,连珠毫不犹豫的拒绝,多少也让他有些生气。
他心甘情愿地把面子递给她踩,她还嫌脏,绕道而行。
李翊有些气恼,他想,连珠不过是个骗子,是个奴婢,他离了她,一样能过。
但很快他就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顺心。
连珠掌管着他的一切贴身物件儿,衣服首饰,书房摆件……他从前是缺什么就问她,可她不在了,李翊连写字都找不到一支趁手的笔。
更重要的是,他找不到人可以说话。
前院的幕僚们,都是同他商议大事,恪守尊卑,从不肯与他开一句玩笑,到了后院,母妃心里也难过,母子二人对坐着,都不敢把话说的太重,小心翼翼地怕对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