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忽地看见流星划破了天空, 他疑惑地眯了眯眼, 白日里哪来的流星?
正当他欲再看时, 一只温热的手陡然扣上他的后颈,往底下一压。苍鹰的利爪险而又险地勾掉了他的头盔,红缨缠在了爪子上, 仿佛连着一溜的血。
徐青翰收回了手, 就着镜子把手上和脸上的灰尘擦净:“在战场上还敢走神,参军不久吧。”
他继续卖力地挥着军旗:“仙长怎么知道?”
“关内几年都没战事了, 养出来你们这群蠢货也算正常。”
徐仙长一张嘴就没好话, “北蒙人派了苍鹰出来, 当心点。要不是她看着……算了,反正下一次可别指望我救你。”
说着, 他拔出一截雪亮的不退剑。
剑光不仅映亮了徐青翰的脸, 也映进了不远处那北蒙修士的双眼之中。
准备号令“灵兽”而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北蒙的将军疑惑地问道:“嘎尔迪大人, 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些楚人?”
被称作嘎尔迪的修士心绪不宁地摇了摇头:“你看到那柄剑了吗?在楚人的语言里,那是从不退缩的意思。”
将军惊疑不定地说道:“是那个姓徐的?”
“应该是他。”
嘎尔迪耸了耸鼻尖, 好一会才继续道,“而且,我闻到了‘鬼’的味道……我的直觉很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大事别来找我,不想沾那两个楚人修士。
将军支使不动他,十分尊敬地将手握成拳抵在了左胸前,而后一挥手,用北蒙话喊:“架云梯!”
高耸入云的梯子被北蒙人高高举起,震天的呼号响彻云霄,一时间竟然有在气势上压过守军的迹象。
祁英吩咐道:“敲战鼓,再取火油来。”
紧促的鼓点好似敲在了守军的心头,他们在城墙上举着火油,云梯刚刚架好便训练有素地向下浇去,火折子“蹭”一下擦燃,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爬上来的北蒙人烧成了烤全羊。
云梯似乎无穷无尽,也不知道北蒙人上哪弄来的这么多木材。火油一盆盆地倒下去,没了火折子就用火柴,最后甚至开始用下凡星点火——估计把祁英的家底都掏空了。
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兵倒完火油,捧着空盆刚想去交班。不知怎的,这次的云梯来得格外的快,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一截梯子搭在了面前。
小兵完全来得及转身就跑,他周围的兄弟已经伤得差不多了,有人抱着被炸断的腿痛苦地哀嚎,如果北蒙人上来,第一个丢了命的就是那个跑不动的伤兵。
北蒙人的手已经攀上了城墙,小兵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叫一声,向云梯扑了过去。
易渡桥瞥见了一条细线从城墙上倒了下去,正是那架云梯。
那没名没姓的小兵随着云梯一起沉没在了滔滔的人海里,云梯上的北蒙人成了几滩猩红的肉泥,他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呕出口混着内脏的血。还没来得及笑,就被几柄弯刀扎穿了。
易渡桥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青筋透过皮肉,隐隐绷出了痕迹。
她一直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保护所有人。
但此时,易渡桥再次朦朦胧胧地品出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上次还是在断月崖上。
易渡桥坐着千里车,拼尽全力也没能握住她的命。
这次易渡桥心里清楚,她不能插手。
一旦给了北蒙放修士进入战场的机会,伤亡的人只会更多。
杨柳枝感受到主人的不安,轻轻地动了动尾端。
易渡桥垂下眉眼:“我心里有数。”
与她同样焦灼的还有祁飞白,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血肉浇了一遍,轻甲深深地嵌入伤口之中,隐约能看见骨头。
岑小眉又给他塞了颗丹药,毫不留情地将轻甲从血肉里拔出,疼得祁飞白“嗷”地惨叫出声:“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毫无人性的岑小眉对这话不置可否,公事公办地松开手,召出了佩剑。
佩剑沿袭了前主人取的名字,叫作“琢玉”。它通体玉白,看起来脆得很,浑然没有割人喉咙时的凌厉意味。
这使得它与方絮的青霜剑不同,天生少了许多肃杀气息。
剑随主人,大抵岑小眉的道心也是如此。
祁飞白自是不知她入了无情道,只觉得这姑娘好没活气,明明与他年纪差不多大,却连个笑都欠奉。
他那条刚长好的胳膊猝不及防地被拽住,搭修士的“顺风剑”这事他一回生二回熟,颇有经验地站稳,任由岑小眉带他从小尸堆里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