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喝道:“齐瑜!”
齐瑜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等她说,便转身而去:“属下这就封山!”
等齐瑜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易渡桥才回过头来。
刘阿婆是醒着的,两次眨眼却已经将她身上的所有活气都吮干净了,连骨头里都被脓包尽数蛀空,脑子转不过弯来,一时间忘了她身处何方。目光落在易渡桥身后的虚空里,透过年轻的庄主,看见了个更瘦小的影子。
她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光彩,喊道:“云云呀……”
在易渡桥听来,刘阿婆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她凑近了凝神细听,可刘阿婆只短暂地回光返照了一瞬,脸色霎时灰败下去。
她在山下遭逢的种种,已经被埋藏在那具被吸干了的尸身里了。
易渡桥倒是有办法让她再开口,不过就是搜一遍灵,凡人不似修士,经历过搜灵术后会魂魄尽散,连个全尸怕是也没有了。
可她想到了那个拽着她袖子的小姑娘。
搜灵术悄然消散在指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齐瑜的身子算不上好,这些年来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筑基,御剑在断月崖上走了几个来回,灵力已然亏空,推开门时喘息未平。
易渡桥略略意外地挑起眉。
回来得这么快?
易渡桥没多想:“你来的正好,将她封存好,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
齐瑜却没应声。
她握了颗灵石,借着灵气倒过一口气来,道:“禀尊上,不回头关的少将军祁飞白求见。”
第31章 雁归乡 (三)
祁飞白?
他与断月山庄无亲无故的, 来此只能为了刘阿婆身上的怪病。也是,她这庄子里都出了事,人来人往的不回头关能好到哪去?
怕不是要成瘟疫了。
此刻, 祁飞白正坐立不安地等在书房里, 账册与密报看似毫不设防地堆在书案之上,他硬是没敢偷看一眼。
也幸好他没那个胆子, 书封底下掩着精心设下的符文,若敢妄动,“少将军断了只手”的消息怕不是这会就传进不回头关了。
祁飞白还没到弱冠之年,正是顽皮猴似的年纪。让他静坐还不如扔进敌营里去切瓜砍菜, 他在木椅上换了八百个姿势, 难免抓耳挠腮地琢磨:怎么还不来, 莫非易庄主不乐意见他?
听说庄主是个鬼修——特别厉害的那种,还会生吃小孩。不过祁飞白自认为不算孩子,遂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挑子。
近日那可怖的怪病不仅祸害了守军, 更是波及到了城民, 眼见着给问天阁传去的求助信没个回音,他只能硬着头皮叩开断月崖的山封, 寻求这位神秘庄主的帮助。
祁飞白屁股都要蹭着火了, 他一拍大腿, 就要去寻那个引他过来的齐管事问个明白,易庄主到底何时才能见他?
恰好在这时, 易渡桥推门而入:“我迟来了, 还请祁小将军见谅。”
拍大腿的手从善如流地收回去了。
祁飞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算易渡桥长得青面獠牙胡子拉碴的, 他也绝不会露出半分震惊!
他不能丢祁家军的面子!
深吸了口气,祁飞白谨慎地朝那“吃小孩不眨眼”的鬼修身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便目瞪口呆。
来人生得不像北地的山鬼,倒像是朵永安城里开出的芍药花。她没做祁飞白想象中华丽的打扮,素衣木簪,唯独额头上的叩心印是红的,使得衣裳压不住脸,乍一看美得有些诡异。
祁飞白在被窝里偷读过许多志异话本,顿时感觉传言假得很,什么青面獠牙,易庄主分明是话本里写的漂亮女鬼!
他有点找不着北,却还没忘立下的誓,万分正经地向易渡桥一抱拳,表情坚毅得仿佛参军:“在下祁飞白!”
“我知道。”
他声音洪亮,易渡桥愣了愣,“小将军不必多礼。”
她坐在祁飞白的对面,齐瑜端上来两碗茶,而后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易渡桥端起茶碗,吹去热气:“祁家军的名号我也曾听过,世代忠君报国,实在是令辜月敬服。”
辜月,是她的字吗?
祁飞白的心跳有点快,他还没到能有字的年纪,不大会说客套话,艰难地措辞道:“不过是承祖辈功劳而已,飞白不敢居功。”
易渡桥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谁夸你了”,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说来也算是缘分,我曾在宫宴上见过祁老将军一次,与其相谈甚欢。奈何天意弄人,此后竟再无缘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