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您说。”
“还不是赈灾粮的事情,那杨家的娘们跟她哥一样古板,拿不出让她满意的章程来就不肯松口,还要我统计如今在县里的人家,按照实际的人数来发粮。可县里的人跑了那么多,我去哪儿找人领粮食给我?”
县令发好一通牢骚,没注意到怀里发抖的女人有片刻的僵硬。
张师爷听完,沉吟片刻,目光看向县令带来的酒,有了主意:“我听说这次送赈灾粮过来的人,有一大半是先前荣王带去京城的兵。”
县令点头,显然是知道内情:“是有这么回事,前任荣王父子都死在京城,皇帝削了下一任荣王的兵权,他们就一直留在京城外头,因为要送赈灾粮才有了正经身份。”
“老爷您想啊,这些人敢跟着前任荣王一起进京造反,肯定都是要利不要命的主。您许诺的好处打动不了他们上头的人,但未必打动不了他们。”
县令眼睛一亮:“你继续说。”
“虽说那张将军留了一千人守粮仓,但粮仓毕竟是县里的,我们派人过去巡逻,顺带跟那边的人喝酒聊天也很合理是不是?”
县令丝毫没有觉得不对,频频点头,觉得这主意甚妙。
“就算买通不了他们,把他们灌醉,等晚点让人进去粮仓偷也是一样的。粮仓的锁被他们换了,但还有小门他们不知道,只要能靠近,把里头的东西运出来快得很。”
“老爷好厉害!这都能想到。”
两人又商谈了许多细节,没有因为第三人的在场而收敛。
在他们看来,花钱买来的不能算作人,而是私人物品,就是死了也会变成自己的陪葬品。可以随意处置,对方也不会敢反抗。
女人确实没敢反抗,被动地接受了同时伺候他们两个人的事实。
等两个喝了酒的老男人呼呼大睡,她才好像找回自己,轻轻地下了床,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他们。
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要不是县令在旱灾蝗灾开始后不仅不作为,还硬要收税,他们家也不至于因为撑不过冬天,将她卖给张师爷。
一个又老又丑,还会拿自己的女人招待县令的混账。
这也就算了,这两个人怎么敢,怎么敢在她的面前说要去偷要发给县里百姓的粮食!
该死的……
转身从梳妆台里取出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剪子,她缓缓地靠近床边,高高地举起剪刀。
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离家的大哥,逃回娘家的嫂子,饿死的侄女和每天都在哭嚎的侄儿。
一家人都指望她在张师爷这里吃香喝辣,还能接济家里。
举过头顶的剪刀又被缓缓放下。
女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剪子放回去,重新回到床上,装作无事发生。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没法真的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次日早晨。
萧云去看了杨虞在平渠县设置的试验田。
一亩的田方方正正,土质细腻没有石块,颜色偏深,看得出来浇水比较频繁。
周围还拉了细网,网上面挂着零星的蝗虫尸体。
不用问也知道这上头耗费的精力和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至少比此刻田中的那几颗菜要昂贵。
推广的可能性不大。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效,至少里面的一些作物看起来长势还行,应该是耐旱的品种。
萧云问过人才知道,那些是豆类,红薯和芝麻。
浦郡有浦河,平渠县其实也有平渠。
如果蝗虫问题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再种上耐旱的作物,此地恢复元气的速度也会快一些。
“那几种可有尝试推广?”
守在田边的百姓摇了摇头:“田地大多是老爷们的,他们不准在田里种这些贱谷,种在别的地方,还没有长成就会被人挖掉。”
大豆是五谷的一种,在古代称为“菽”,作为主食被称为豆饭,是只有平民百姓才吃的“贱谷”,价格很低,对田地还会有损害,地主一般不准农户在田里种。
萧云收回目光,明白自己要是斗不倒县令和他身后的那群乌合之众,这灾是没法治了。
眼中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收敛,就有一妇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被侍卫拦住,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贱妾阿晴见过杨小姐。”
萧云看她穿的是绸衣,头上还戴着珠花,就知道这姑娘不是附近的农户,语气淡淡:“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