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热热闹闹欢歌载舞的人群,嘴巴都差点合不上,眼睛都要看不过来。
尤其是隔着远远的篝火旁,那六米高的双层花棚。
边上架设熔炉化铁汁,表演者用花棒将高温铁汁“邦”一下击打到花棚之上。
铁花散开那一刹那,犹如浩瀚银河中突然撒下满天繁星。
恢宏壮观,气势磅礴!
鼓点合着民族小调,像是跨越了时间与山河,毫不吝啬的将这一场“古老烟花”展现在众人面前。
就连程所期这样的人,坐在欢闹盛景中,内心也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波动来。
以至于一个野苹果突然递到他眼前,程所期怔了片刻,才顺着那只五指修长白净的手往上看。
视线先是落在手腕间那贵重精细的银饰上,被袖子遮到一半的刺青,在他眼前无声诉说着古老的神秘。
然后是肩膀,下巴,左耳上随着夜风微动的悬吊型银耳环末端坠着的精美羽毛,再到眉眼比普通人深邃,又还带着那么一点少年人稚气的脸庞。
是巫年。
他弯下腰,将手里的野苹果往前送:“呐,给你。”
说话间,一捧铁花陡然在夜空中炸开。
在这火树银花的背景下,他眼中仿佛也藏着一池明亮的星火,灿烂夺目得叫人心绪一震。
程所期还没伸手,不知道被人从哪摘来的野苹果已经随意的塞进了他手里。
礼貌客套的那个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的人已经展开一个舒心的笑脸来:
“你拿了我的果子,就得陪我去跳舞。”
“什么……?”
程所期话都没说完,巫年已经不由分说扯住他的胳膊,一个蛮力就将他拽了起来。
而他所说的跳舞,就是加入一帮围着篝火,大家手牵手转着圈,配合着鼓点踢踢腿的队伍里。
火光映在每一个人脸上,那里面有当地人,有五湖四海的游客。
还有比之南寨,整体上更像是真正从未被人踏足过的古苗疆而来的少年……
但照出来的每一张脸上,都是暂时放下所有苦恼和困扰,只享受着这一刻安宁又欢快气氛的笑脸。
如果不是被迫的,程所期是打死都不会加入他们。
他的一只手被不知道外地哪里来的小姑娘握着,另一只手被巫年紧紧牵着。
程所期后知后觉,昨晚他用一颗糖把人糊弄了,没想到今晚他就被一个野苹果给糊弄了回去。
而且他还发现,仅仅只是一颗普通的糖而已,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少年,就已经开始对他放下戒心。
这也太好收买了一点。
程所期机械的摆手踢腿,确保队形不会在自己这里乱掉,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巫年脸上。
发现他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溢于言表的开心。
察觉程所期在看他,巫年偏过头对他展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浅笑。
他的世界仅在这看似很小,又无限大的寨子里,明朗得像是被所有人爱着长大的少年。
会对外面而来的人格外好奇,却仿佛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提防陌生人。
程所期突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初来南寨,在大巴车上做的那个梦。
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
至少梦里的情景,和眼前这个一笑就能把人心里的烦闷洗涤干净的少年,重合不到一起去。
程所期没有挣开手,放任了这个放纵。
一直到重新回到桌前,如此气氛渲染下,再苦闷的人也难得生出那么几分轻松来。
然而眉眼间的舒展还没持续多久,却在看见人群中,那道无不熟悉,正笑眯眯盯着他看的身影时,所有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你不开心。”
巫年挨着他坐下,说出来的话不是疑问句。
视线也跟着看去,一眼锁定在了让程所期不开心的源头上。
那是他们对桌,一个染着扎眼酒红色头发的男生。
程所期没注意到巫年瞬间沉下脸的敌意,对面却瞧得清清楚楚。
像是没看出来自己并不受欢迎,红发男生还抬起手,嬉皮笑脸冲他们无声打了个招呼。
巫年蹙眉:“他是谁?”
“陌生人,不认识。”
程所期撇开眼不再看那个男生。
胸中一口闷气堵得慌,仅仅才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他本来就烦,边上屁大点的小孩因为一幅不小心被酒水泼洒到的画,哭得伤心欲绝,吵得人头疼。
程所期将手伸进口袋,丢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
“乖,走远点哭。”
小孩是当地人,他大抵是听不太懂程所期的话,但是认识糖,且被这个不太好的表情吓得一噎。
扁着嘴巴,抓着糖抽抽噎噎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