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蕴藏着警告之色,警告离渊帝莫要打他的主意,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离渊帝读懂了自己儿子的意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显然是不乐意卫澜霆的态度,又忌惮着不好将卫澜霆逼得太狠,怕会适得其反。
“覃国使臣与九公主饱受奔波,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九公主乃覃国的金枝玉叶又鲜少出过远门,只怕经受不住这苦,不如先早些回驿馆休憩。
联姻之事,朕会交由贵妃亲自督办操持。我离朝大好男儿比比皆是,务必会千挑万选替九公主择一位值得托付的佳婿!”
离渊帝脸上含着笑,客客气气地说着。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一上来就逼着卫澜霆娶覃鸢为太子妃。
否则以他这个逆子的脾气秉性,极有可能会罔顾离朝颜面,当着覃国使臣的面跟他争得脸红脖子粗,让他这个当老子的下不来台。
这么些年来,他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心中自然也有数。
卫澜霆自己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很是争气,先皇后的母族谢氏也是明里暗里都认他为主……
离渊帝不可能毫无顾忌。
他既为君又为父,自认为还丢不起这脸。
而且这脸若是丢了,决计一丢就丢到覃国去了,捡都捡不回来。
“这……”
覃奚的视线在离渊帝与卫澜霆之间来回逡巡着,有些不满。
这莫不是离朝的缓兵之计?
可离渊帝这套冠(满)冕(含)堂(关)皇(切)的说辞,又着实让人想挑刺都揪不出错处来。
“哎!二皇子莫不是信不过朕?君无戏言,朕断然不可能拿两国邦交来开玩笑。”
见覃奚脸上有疑虑之色,离渊帝骤然变了脸,肃然沉声道。
“覃奚不敢。”
站在离朝的地界,覃奚岂能不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立刻低头致歉。
以金丝珞珠细绢纱覆面的覃鸢往前缓缓迎了一步,朝着离渊帝的位置敛衽施了一礼,落落大方,袅袅婷婷。
“覃国九公主覃鸢,深谢离朝皇帝陛下关切恩德。”
说完,覃鸢又侧过脸颊望着覃奚低声道了一句:“二皇兄,鸢儿乏了。”
覃鸢的挺身而出,霎时间缓和了离渊帝与覃奚之间的尴尬对峙。
“既如此,那覃奚就静候离朝皇帝陛下的佳音了,只是还望皇帝陛下督促贵妃可尽快张罗。
毕竟鸢儿乃父王的掌上明珠,来时父王便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让鸢儿蒙受委屈。”
覃奚得到妹妹的暗示,只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礼数周全地向离渊帝行礼退下。
覃国人随之鱼贯而出,宣室殿内只余下离朝的诸位臣子。
凡能立于宣室殿内的大臣,最不缺的东西便是眼力见。
瞧着皇上与太子殿下两人脸色都不大好,众大臣心中惶惶,都隐隐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未免殃及他们这些无辜的小池鱼,于是乎众大臣又纷纷不约而同地行礼告退了,识趣得很。
眨眼之间,偌大的宣室殿内便只剩下卫澜霆、离渊帝,以及几名随侍在侧的宫女内官。
大殿一下子变得幽静了起来,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离渊帝忍不住拧起眉头,压抑着心中的火气,沉声质问:
“太子,朕早前所下为你赐婚覃国公主覃鸢的圣旨,听传旨内官的意思……
莫非你又是想将朕的旨意当作耳旁风了不成?”
当老子当成他这副模样,也真真是给离朝的列祖列宗丢脸了。
心中怎能不窝火?
卫澜霆薄唇微勾,旋即礼数周全地躬身行礼,只是那笑意不曾抵达眼底。
“谁乱点鸳鸯谱,儿臣就不服谁。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岂会不知儿臣心有所属?
此等蠢举,定非圣意。只是不知谁有这般滔天狗胆,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126章 陛下想废儿臣,废便是
卫澜霆句句自称儿臣,身姿也躬得极低,言语中又将离渊帝捧得老高。
乍一听似乎颇为恭敬顺从,实则字字都在含沙射影。
不,这话听在宫女内官耳中,尚且算是在含沙射影,可听在离渊帝耳中就变了味。
离渊帝思忖了番,旋即皱了皱眉头,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总之就是好看不起来。
他这是对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心怀怨恨呢!
就差指着他和容贵妃的鼻子骂了。
“身为太子不好好正身清心,谦卑自牧,怎么张嘴尽是‘狗胆’这些粗鄙之语?”
离渊帝沉着一张脸,摆出架子训斥。
“儿臣受陛下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自以为无伤大雅,并无不妥。”
卫澜霆脸上笑容愈浓,更是弯腰垂手相作答,任打任骂的态度挑不出一丝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