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闱两三月便始,如今正是紧要阶段, 今次这教习正根据主考官的习性喜好讲策问一道,掰碎了揉开了都不一定能全盘接下。
他却中途告假出来了。
见公子面色不善,云礼晓得他办坏了事, 较萧铎还小上几岁的半大少年低下头去。
解释道:“公子,是来传消息的小厮小的认得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说传大夫人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一位公子亲自去将崔小姐接回府上。”
“他消息说的急, 小的便只能来叫你了。”
“公子放心去, 云礼在门边听着,有什么都替你记下来, 回来也能细细瞧。”
是嫡母的意思,怪不了云礼。
他一袭月牙白色直缀,暖阳的细碎柔光落在饱读圣贤书清隽瘦削的脸上,十分的白。翩翩公子清隽的面上拧着的眉松开,恢复温润守礼的模样。
摇了摇头看向一脸忐忑的云礼无奈道:“算了,这事怪不得你。只是记下来也无用,待下回教习来了我再去细细讨教。你随我一起去吧。”
听得公子不怪他,云礼哎了声,兴冲冲跑回二人在国子监休憩之地收拾东西去了。
熙熙攘攘的码头边上,船舫靠了岸。
一着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的女娘子身量娇小,只看露出来的面庞,脖颈还有柔夷与旁人相较便白嫩上许多,真正称得上是肤若凝脂,再看那张芙蓉面,更是嫩比三月初开的娇花。
因着是躲过家中长辈偷偷跑出来的,崔涟漪带的东西不多,两个贴身丫鬟并一仆妇一人提着一箱笼。
码头人多口杂,过再远些的地方还有脚夫穿着布衣短打,裤脚扎起汗涔涔地将一袋一袋的货抗在肩头从货船上运下去。
隔着老远她感觉都能闻到那股穷酸臭味。
秀气白皙的鼻子皱起,拉着一旁一身量高挑却柔柔弱弱瞧着娴静似弱柳扶风的女子,跺了跺脚嘟起唇瓣抱怨道:“琅意姐姐,萧家哥哥怎么回事啊。都和姑姑说好了,怎的咱们都到了还不见人影啊。”
“待我见了姑母一定要让她好好说道说道。”
女儿家娇娇俏俏的声音似是还透着股天真无邪不懂事的味道,叫人无端地不会去计较她的所行所为,下意识去包容她。
崔涟漪被寄养在崔家大老爷膝下,千娇百宠着长大,日子过的比崔家真真正正的嫡小姐还要好。因着年岁尚小,前几个月里才及笄,一张小脸两侧更是还生着些软肉,叫她比实际年岁看上去更小。
梳着云髻,发髻略高,为她添了些贵女的气度,从头到脚一身饰物无一是凡物。
此刻她在江岸边张望着,似是看见了带着萧氏徽印的马车从里头驶来,面上洋溢着喜悦。
马夫勒着马鞭,让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青色的帷帘被一玉白的大掌掀起,映入眼帘的是郎君月牙白带着银色暗纹的宽大衣袖。
崔涟漪仰面笑着,还不带人出来便在几丈远的地方跳着招了招手喊道:“萧二哥,萧二哥,涟漪在这里。”
帷帘被彻底掀开了,露出里头公子清隽的容颜。同是坐在马车里头,比之威压内敛,清冷无双的萧衍,他少了那股令人心颤难以言喻的味道。
舒朗的眉目是如玉书生温润模样。
崔涟漪见了是他,洋溢着笑容凝滞住。
抬起招呼的手无知觉放了下来。
“怎么是你,二表哥呢?”她心头不满,船上颠簸,她坐了大半日的船身上难受劳累的厉害。却仍旧忍着难受让丫鬟盥水净面,细细涂脂抹粉,挑了最衬这身衣裳的首饰来戴。
就是为了阔别多年,能将最好看的一面露给萧衍看。
期盼了这般久竟落了空。
站于她后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女子罥烟眉下的眸中亦划过一抹失落,纤长秀气的柔夷捏紧帕子,而后又释然。
是她多心了,珏哥哥身居高位,那般忙碌,饶是涟漪受宠,她也不姓萧,怎么会亲自来接她呢。
定了定心神,无须急的,今日见不着明日总能见着的。
本就心头不爽利的萧铎听了崔涟漪这番话,涵养极好的面上险些要透出不耐来。怎么,他就这般比不上二哥吗?
宽大的衣袖下头他捏了捏掌心,上前走了一步却依旧笑的温润:“涟漪表妹,二哥他有事不在府内。母亲特意命我来接二位表妹。时候也不早了,不若便随我先上马车回府去?”
盼了许久期望落空,崔涟漪还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
唇瓣才刚动了动,却被卢琅意拉住了手,她看向萧铎笑着说道:“萧家表哥不要怪涟漪,这妮子出门少,坐船坐了这般久吃不好,用不好的,心头难受才胡说话了。”